那虎贲羞赧一笑,道:“不过些许微末伎俩,大人见笑了。”
岳封轻拍其肩,皱着眉头道:“箭术倒是不错,只是太准了也非妙事。这几个多半是敌将所派细作,我本想捉个‘舌头’一问究竟,如今被你三箭射倒三个,活口却是一个不见了。”
此行他事先要准备的事宜太多,许些细枝末节根本无暇兼顾,事到如今,他甚至还不知冀县领兵者乃是何人。
身旁虎贲闻言大窘,苦笑道:“下次将功赎罪……”
岳封嘴角一勾,随后向一侧努努嘴,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必等下次了,这次便将功赎罪吧。”
虎贲闻言,循着岳封目光方向望去,正望见一抹乌光,当下掣弓一箭脱手,官道旁的草丛中登时响起一声惨叫,众人一并将目光移去,却见那身着乌甲之人手掌已被黑羽箭钉在地上。
临近道旁的几个虎贲飞速下马,押着那人来到岳封身前。
岳封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将领,淡然道:“抬起头来。”
乌甲将默然不语,头颅缓缓扬起,双手亦是同时举起,苦笑着示意自己已无反抗之力。
那乌甲将身子并不算壮硕,甚至还有些瘦弱,只是他那项上头颅却生满了横肉,不知不觉给人留下“脑满肠肥”之感。
若是只论长相,大抵也只有那人身上顶了个猪头的猪八戒才可像他这般突兀吧。岳封略一摇头,扬起夕影枪,道:“你可是冀县之将?”
许是见岳封面善,乌甲将轻一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岳封颔首道:“那便好办了,三个问题,说完了便放你走路。听好,第一个问题,冀县县令是何人?”
乌甲将毫不迟疑地答道:“冀县县令因战殉命,此时由长史耿武暂代打理。”
“耿武……”岳封挠挠头,这个名字他倒也听说过,只是此人在史上不如何有名,致使他对耿武的事迹一无所知。
岳封不出声,按乌甲将也不答话,只是垂首等待岳封继续发问。
“第二个问题,耿武此行增援带了多少人马?”岳封道。
“三千。”乌甲将回答依旧简短,除却必须交待的话外,并无其余半句废话。
岳封见这乌甲将如此干脆心中反而多了几分狐疑,面前这乌甲将多少有些古怪,跟寻常人似乎有些不同。
再细细端详那乌甲将一阵,岳封忽道:“你手如何了,抬起来叫我看看。”
乌甲将似乎对手上的伤混不在意,只是老老实实地抬起手,任凭岳封一看究竟。
岳封握住那人手腕,眉头却是不禁大皱。
这乌甲将虎口间尽是硬茧,一看便是时常握刀之人,只是与寻常刀客不同的是,这乌甲将除虎口外,只有拇指如此,而再瞧瞧左手却又是不同——这人只右手生茧,左手还算光滑。
“瞧这茧子位置,莫非是甘凉快刀?可瞧着却更像削面连环刀,只是削面连环刀皆是双手使刀,没道理只一手生老茧……”岳封沉吟半晌,对此人武艺路数却是不得要领。
乌甲将似乎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望着岳封。
岳封上下打量一番,不多时,却又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乌甲将的左臂明显比右臂要粗上几分。
这更是耐人寻味,寻常人若是左臂粗过右臂,想来应当是左撇子无疑,只是既是左撇子,又何必去强练右手刀?
岳封轻抚下巴,笑道:“第三个问题我尚未想好,你可愿先行跟随在我身旁?待我想好了,自然会放你离去。”
他本就与乌甲将说好了只待三个问题问完便放其走路,可若是强自拖延,未免有些胡搅蛮缠,因此才有此一问,若是乌甲将不愿跟岳封一道,那也不能勉强。
那乌甲将闻言依旧面无表情,也不点头,也不摇头,眼睛也自岳封身上移开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岳封道:“既然如此,我便当你默许了,来,给他牵一匹马来,便先叫他跟在我左右吧。”
他总觉这乌甲将似乎有些古怪,可但凡是这等怪人,必定有异于常人之处,最好的例子便是王越门下的那几位,虽各有怪癖,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而岳封之所以将这乌甲将带在身旁,便是怕这乌甲将使“苦肉计”,向冀县敌将通风报信,如此正好可将其盯死在身旁。
约莫纵马走了一个时辰,还丝毫不见敌军踪影,岳封抖抖满是风尘的战袍,苦笑道:“歇息片刻吧,今日天气炎热,再如此走下去,我等还未倒下,马便要吃不消了。”
眼下已值傍晚之时,天色将黑,只是由于战事,岳封麾下等人也不好埋锅造饭,否则炊烟扬起,无疑是将自身位置告知对方,因而只得下马啃几口干粮勉强果腹。
“拿去。”岳封将自身所带干粮取出部分分给那乌甲将,乌甲将斜眼瞥岳封一眼,倒也未曾拒绝,放入口中大口大口咀嚼起来。
望着渐渐黑下的天色,岳封向身旁将士叹道:“也不知那耿武如何进军,算算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内尚未遇见敌将,我等便要从长计议了。”
他已孤军奔袭了这半日光景,仍不见敌军现身,虽说山间小路也派了斥候观望,且斥候也未曾回返禀报,只是如此也不一定便是敌军未走小路,也或许是敌军中有高手能人,在斥候未曾发觉时便将这些隐匿在暗处的影子们一并解决。
至少就岳封知道的人中,赵霆便能轻而易举地发现斥候所在,也不知是何手段。
当然,斥候虽在赵霆这等奇才面前起不到作用,可大部分时候仍是能够奏效,因此无论何时,岳封都会派出几人充当斥候观望,以免敌人偷偷摸至近前。
“大人,大人,敌军来啦!”还未啃几口干饼,一虎贲便是一股脑冲上前来禀报。
“有多少人?”岳封霍然起身,拎起夕影枪便要上马。
“眼下夜色渐浓,我亦是瞧不分明,只是自马蹄声来判断,想来不下于五百人。”那虎贲道。
“上马!”岳封面容一肃,行军必有先锋,而先锋也多以骑兵为主,如此一来,若是被动得等待对方前来冲突,他麾下阵型便会立刻被冲散,到时即便虎贲再强,也要全军覆没。
在这平坦的官道之上,骑兵与骑兵间的交锋间并无任何花俏可言,有的只是针尖对麦芒,哪边势头更猛,便可赢下这一阵。
当然,岳封也可立刻领着众人撤退,到时敌方定会追赶,借着陈到的埋伏,或许能给予敌军重创,可这先锋队伍只是些许尖兵,后方大军便不好抵挡。
杀鸡焉用宰牛刀?岳封咧嘴一笑,虽说如此做法会有些伤亡,可他仍是不想大材小用,且未战先退,于士气上大为不利,实非良策。
待远处烟尘接近了些,众虎贲悄然将兵刃握剑,岳封适时地喝道:“不过一群杂兵,我等以逸待劳,必定可将其一举击溃,弟兄们,可敢与我冲杀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