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能使宗族灵位长久保存,宗族祠堂往往建于向阳之处,堂内香烛不断,断然没有潮湿的道理。
“那还得等什么,快走吧。”陈良凑到李道身旁,“李公子,请前面带路吧。”
李道重重点了一下头,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喃喃叹道:“唉,说什么祠堂绝容不得姓之人入内,若那贼人真将粮草藏于祠堂中,这祖宗定下的规矩岂不成了笑话……荒谬,实在荒谬……”
只见他摇头晃脑地念叨一阵,一双鼠目却满是畏惧之色。
岳封忍不住掩嘴偷笑,李道天性诙谐,在某些方面做事又极其专注,而李鸿却是最重规矩。
可想而知,当在庄严肃穆的祭祖大典之上,李道心不在焉,一双鼠目左看右看,最终却是因为地上的一只神勇促织而吸引,于众目睽睽下霍然起身,那画面着实令人忍不住发笑,而李鸿的反应也完全能够想象。
“走吧,走吧。”李道“凄惨”一笑,抹去头上冷汗,领着岳封、陈良缓缓向祠堂方向逼近。
这祠堂给李道留下的回忆太过惨痛,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只因那一次他在祭祖之时为促织所吸引,李鸿勃然大怒,亲手将李道所有的促织全部填入油锅中,未成想当时那李府的厨子也是人才,竟将这数十只促织煮成了一道佳肴。
李鸿吃了佳肴后赞不绝口,每年皆是要吃上几次。
而因有感李鸿的“凶残”,李道只得发奋练功,当然,练得功夫也全以轻功为主,即便手腕扭不过大腿,他也可带上宝贝促织跑路,使这些宝贝免受自家老爷子荼毒。
祠堂的门口有几层石阶,登上石阶后,便能见到一只硕大石制香炉,香炉中满是香灰,在香炉的四方各有一只威风凛凛的石狮盘踞在一角,再向前便是大殿,殿上高悬“李氏祠堂”四字。
祠堂乃是一族至关重要之地,一般来说,除却祭拜祖先与先贤外,族中子孙成婚、吊丧、过寿、大喜等事也会在祠堂中走个过场,有些涉及到一族命运的事宜,也会由族中高层人物在祠堂商讨。
李道刚刚进入祠堂,嘴唇便是有些发白,他颤颤巍巍地上前几步,跪倒在地后,道:“不孝子李道搅扰了祖宗清修,实在是不肖极了,望各位先辈勿怪。”
岳封心中有些不岔,只是碍于李道面子,也只好默默侍立在背后垂手而立,待李道念叨了几遍后,才轻声道:“李公子,我们先办正事,你族中这些祖宗知你心意,不会怪你的。”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李道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子,领着岳封、陈良步入大殿。
大殿中陈设不算复杂,除却安放灵位的案桌,便只余下了一排排蒲团,令岳封感到惊讶的是,那案桌最上首所安放的并非是书写着谥号、名姓的木牌,而是一方精致印玺,那印玺乃是玉质,只是有一角却是残缺,由金重新修补。
岳封不禁多瞧了几眼,玉玺乃是帝皇的信物,而东汉时期的玉玺更是赫赫有名的和氏璧,传闻和氏璧在王莽之乱时便曾摔去一角,后也用金修补。
难道这便是和氏璧?岳封向前踏出两步,伸手便想取过那玉玺。
李道大惊失色,忙扯住岳封衣袖,道:“大人,进祠堂一观已是对祖宗的大不敬了,万万不可乱动这先人之物!”
岳封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糊涂。当朝玉玺应当还在当今皇帝手中,虎牢关之战后,众诸侯进入洛阳,玉玺应当会落入孙坚手中,随后经由孙策辗转落入袁术之手,如何会有在这平原县的道理?
“眼前的这一个,想必是个赝品吧。”岳封暗道,也不在此事上多计较,转头向祠堂别处望去。
“这祠堂……似乎有些古怪。”陈良呆呆地凝望了半晌,与岳封对视一眼后,两人皆是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这祠堂似乎有些太过简单了。
李家本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户,李鸿家财万贯,李府更是奢华无比,据岳封所料,就连前些日子离开平原的张大户也远远不可与李鸿相比。
可就是如此富有的人家,其至关重要的祠堂竟是如此简单,甚至,与其说起简单,倒不如直接说是简陋了。
站在大殿中央,岳封抬头甚至还能见到顶上一角缺了数片瓦,遮风挡雨亦是困难。
“我四处看看。”岳封屈指在墙面上不住轻弹,希望能在墙隙间寻到一处暗格,只是结果却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失望,那墙并无一处中空,全是厚实的砖墙。
三人找了一圈,皆是一无所获,李道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见岳封不住摇头,便开口劝道:“大人,我看祠堂是不会有问题了,你不也说了么,粮草藏在泥土潮湿处,这祠堂中可无半撮泥土啊。”
“这倒是。”岳封知道李道对家中规矩颇为看重,当下也不好再继续勉强李道,只得苦笑点头,在李家的一众灵位前上了三炷香后,方才退出了祠堂。
退出祠堂后,李道抹去额上不住冒出的冷汗,明显放松了不少。
他笑呵呵地说道:“想想这祠堂也并非全是痛苦回忆,那次我能在祠堂中捉到‘神威将军’,想来也是先祖们的保佑,可惜‘神威将军’已是进了老爹腹中,化作了一抔黄粪……唉。”
岳封挑眉问道:“你是如何捉到那促织的?”
李道挠挠头,憨笑道:“说来也是缘分,我正跪在蒲团之上,那促织循着裤腿爬了上来,我自然是一动不敢动,否则叫老爹瞧见,又哪能有后来未尝一败的‘神威将军’?”
岳封瞪大眼睛:“你是说,那促织自己爬了进去?”
李道点头道:“是啊,这事说起来也算是蹊跷了,促织虽勇猛,但平日还是怕人的,这辈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勇猛、胆大的促织。”
说起促织,李道渐渐有了滔滔不绝之势。
岳封却是一句都未听进去,精气神全被祠堂的古怪吸引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