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寒被洪水冲到路边下段一处低洼房屋处,这里原本有一大片的房屋,可是现在已经被冲垮了大半,无数的房屋杂物随着洪水冲走,只留下了一片残骸。
地上的洪水虽然早已褪去,但还是留下了深深的一大坑水,淹没到人的腰间,水面上甚至还漂浮着数具来不及逃走而被淹死的百姓尸体。
苏亦寒的整个下半身都被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洪水里,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浑身上下冻得几乎没了知觉,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不知所措。
“快!先抢救百姓!”
不多时,远处传来一阵声音,他茫然看向声音来源处,但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只看到有一大片人往这边跑来。
苏亦寒并不在乎那些人,他强撑着僵硬的身体机械的往岸上爬,慢慢的爬向上方的大路上,看着路旁的河道,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他此时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程良已经被水冲走了,这么大的水,他一定死透了。
他想张口喊程良的名字,但他只张了张口,没有力气喊出来了,身体就软绵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大雨一共下了一天两夜,到了第三天清晨,雨势也渐渐的开始变小,到了午时雨便已经彻底停了。
因为琼都过去几百年来都从未发生过洪灾,甚至是连大雨都很少见,所以琼都的整个设计在防洪这方面的建设都不完善,但这次突如其来的大雨彻底的将琼都城中的洄龙河灌满溢出,从而蔓延到城中各处,如今整个琼都都被淹没在洪泽之中。
在城中某处,一条低洼的小巷子里,到处灌满洪水,足有半尺多深,许多杂乱无章的东西,漂浮在污水上。
屋顶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屋檐上落了下来,他呼吸有些急促,手里还握着一把满是腥血的匕首。
“咳咳……”
黑衣人一手捂住胸口,看起来像是受了伤。随着屋檐上又传来的脚步声,黑衣人警惕的迅速躲到巷角立放着的破席下。
许久,屋檐上的声音离去,黑衣人终于松了口气,出来后,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黑衣,露出里面的长裙。
她解开面纱,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面孔,不过她的脸上此时皆是冷汗,看来是受了不小的伤。
她将黑衣和面纱随意丢下后正要离开时,原本她躲避的破席旁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哼声。
“谁!”
她一下子又警惕起来,紧握匕首作出备战状态,慢慢的踢倒破席,露出破席下靠墙坐着的一个人来。
这个人赤身裸体,身上多处红肿受伤,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看起来快死了。
“救我……”
那人凌乱不堪的发丝散乱在面上,身上更是脏兮兮的,散发着恶臭味,像个乞丐。
“你说什么?”
“救我……”
“程良!”
迷迷糊糊中,苏亦寒终于在沉眠中呼唤着程良的名字缓缓苏醒过来。一醒过来,他就看到数不清的人影在眼前来回晃,但就是看不清那些人的脸。
“亦寒,你醒了?御医呢?把张御医给本王抓过来!”
苏萧的声在苏亦寒耳边响起,苏亦寒就是看不清他在哪。苏亦寒觉得脑袋很沉,身体很累,没有一点力气,胸口闷闷的喘不过气,看人也看不清楚。
“亦寒……亦寒!”
苏亦寒摇摇晃晃的又倒了下去,苏萧抱住他,把手在他额头试了一下,怒火更深怒吼,“不是说昨夜烧就已经退了吗?你们是怎么照顾的?”
“程……程良……”
苏亦寒在迷糊中口齿不清的不停嘀咕着,苏萧亲自将包裹了冰块的布包覆盖在苏亦寒额头上,尽量降低他身上的体温。
“苏晓,你害死了我……”
“苏晓,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死吗……”
“苏晓……”
苏亦寒不知道出现在什么地方,周围漆黑无比,无知的恐惧包围了他,袭击着他。
他耳边到处都是程良的声音,那声音凄惨惊悚,像是程良从地狱而来向他索命一样。
“程良!”
终于,苏亦寒挣脱了,从那一片漆黑的地方逃出来,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亦寒!你醒了!”
床边的苏萧见苏亦寒醒了,心底的大石头终于算是落了地。
醒来的苏亦寒,一言不语,就静静的坐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苏萧见他的样子,担心的摸着他的额头,看他是不是还没退烧。苏亦寒却把他的手给推开了。
“我没事……王叔,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苏萧见他如此反常,担心不减反增,拉起他的手安低声慰着他,“没事的,一切都没事的,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但别一个人憋在心里,好吗?”
“我知道,王叔,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那我先下去叫人给你准备吃的,你……你有事情就叫我。”
“嗯……”
苏萧走了出去后,苏亦寒又自己一个人痴痴呆呆的坐在床上许久,直到被窗户吹进来的冷风吹得瑟瑟发抖才反应过来。他稍微动了动身体,觉得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脑袋也没有那么疼了,只是身体因为坐了太久有些麻木。
他缓慢都走倒窗户前,看着院子里暴雨过后的场景,想到程良在洞中为了救他样子。
他是现代人,知道洪水的危害,在那样一个场景下,程良根本不可能逃得出来。虽然程良这个人平日里总是不正经,但他好歹也是现代人,也算是他的朋友。平日里他们互相嫌弃厌烦对方,可现在程良突然消失了,还是为了他才被洪水冲走的,一想到这里,苏亦寒的心里就像是被挖空了,不像电视剧里那样疼得死去活来,可是却沉沉的,怎么都不舒服。
忽然,一个念头在苏亦寒脑中一闪而过。
万一,程良还活着呢?他们是穿越者,万一……万一呢?
对啊,万一呢?
想到这里,苏亦寒像是給自己找到了个理由活过来一样,使原本绝望愧疚的他一下子恢复了盎然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