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胖子采购回来一大包食物,其中有我平时很喜欢吃的蜜水黄桃罐头,
还有奶茶,这对于人质身份的我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待遇了。
胖子笑着对我说道:“罗哥交待了,要让你吃好,所以特意挑了一些女孩子喜欢吃的糖水玩意儿。”
下午,老罗又带着老刘出去了,屋子里只剩下胖子一个人,在房间外面神神叨叨的追剧《林海雪原》。
我被锁在房间里,很是无聊,望着房间的小窗。
小窗上装着的排风扇将阳光分割成一缕缕的光束,一只飞蛾正在排风扇上努力的扑腾着,想飞出窗外,可是每次都会被扇叶挡住,可是飞蛾没有放弃,仍执着的寻找着通往外面的路径。
我是不是有点像这只飞蛾呢?相同的是,我们都被囚禁住了,不同的是,飞蛾在努力的寻找通往窗外的一线生机,而我却是在被动的等待,等待着给我一线生机的马国荣。
人就是这样,不等到穷途末路,永远都缺乏去改变的勇气。
第二次绑架被安全的放了出来之后,市刑警大队的李队长曾经找我谈过话,他说:“你应该庆幸有一个很有钱的父亲,每次绑架都能用钱把你赎出来,你也应该庆幸你遇到的是一帮讲规矩的绑匪,拿钱放人。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你的父亲不是很有钱,绑匪又不讲道上的规矩,拿钱还要害命,你该怎么办呢?所以我不赞成每次都拿钱消灾,尤其是这会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的麻烦。所以我想说的是,下次再发生,当然我不希望有下次,你能干些对我们有帮助的事情,当然我也会跟你爸爸谈下,及时报警配合我们,不能让绑匪逍遥法外。”
李队长的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并没有让我幡然醒悟,我反而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反正我有个有钱的老爹,有什么麻烦都让他来解决吧。
我从小就在父母的娇生惯养下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即使是被老罗这帮绑匪绑架的情况下,我仍表现出极度的乐观。后来我总结了一下,这种乐观其实是一种“天下再大,谁也不怕”的盲目乐观,之所以会盲目乐观,是因为我有个时时刻刻罩着我的老爹马国荣。
当然,我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还没有到“脑残”的地步。昨晚再次被绑,我突然就想起了李队长的话,也许不是每次都有那么好的运气,拿钱就能消灾,也许不是每个绑匪都讲究道上的规矩。
于是,昨晚在玉米地里,我趁着三个绑匪不注意的的时候,趁机压翻了几棵玉米秆,并将我的一只耳环藏在了玉米地的一块土坷垃下面。
我想,假如事情的发展并不向着我和马国荣预料的方向发展,也许我的努力会为李队长的侦破工作带来一点帮助。
一只飞蛾居然让我有了诗人般的多愁善感。李队长的话在我耳畔反复环绕,这次会像前两次一样顺利吗?老罗他们拿了钱会放了我吗?我是像飞蛾一样去努力的追寻一线生机,还是什么也不做的等待马国荣带给我生的希望。
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态,在经过自己的一番胡思乱想之后,隐隐有了一丝焦躁。我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不证明我不怕死。
我轻轻地敲了敲铁门。
胖子在外面不耐烦的嚷道:“干啥呢?”
“我要尿尿。”我轻声的说着,我住的这个房间没有卫生间。
“女人就是事多,来啦!”胖子一脸不高兴的开了门,似乎嫌我打断了他追剧的兴趣,然后又回去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我往卫生间走去,身后传来胖子的警告:“老老实实撒尿,不要起什么心思啊。胖哥急了会打人的,打人老疼了,那个痛啊,用成语怎么形容来着,对,痛彻心扉!”
我没心情去研究胖子乱用成语,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洗手间没有窗户,是全封闭的。
我方便完,走出了洗手间,胖子看我出来了,朝我的房间呶了呶嘴:“自己回房间去,一会我来锁门。”
我站着不动。
胖子似乎有点不高兴,看了我一眼,说道:“还杵在这里干啥呢,叫你回房间去呢。”
我看了眼胖子,说道:”我也特喜欢看《林海雪原》。”
其实我这话说的有点违心,《林海雪原》我确实在看,但也没到特别喜欢的地步。我其实更喜欢的是看富家千金爱上贫穷少年,或者豪门大少恋上灰姑娘的狗血剧。
胖子警觉地看了我一眼说道:“不要套近乎啊。”
“我最近也在追这部电视剧,只是这两天被你们绑了,都没看了。”
“你看到哪了?”胖子抬头看了我一眼。
“第40集。”
“我才看到第36集,***刚上威虎山。”
“要不要我把36集后面的剧情给你讲讲。”
“打住,打住,我最讨厌剧透党。”
“那《林海雪原》里面你最喜欢的是谁?”
“***。”
“为什么?”
“智勇双全,胆气冲天。”胖子一脸钦佩,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落寞下来,关掉了电视剧,不耐烦的对我说:”快回你的房间去。”
说完,几乎是推着的将我赶回了房间,并从外面锁上了门。
晚上七点左右的时候,我和胖子正在吃饭的时候,老罗和老刘回来了,两人似乎很疲惫,进屋就倒在沙发上。
老罗掏出烟,扔了一根给老刘,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将头靠在沙发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长长的吐了一口烟圈,屋子里立马充满了呛人的烟味。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老罗看了我一眼道:“这一整天我都没有跟你爸马国荣联系,估计他已经有点着急了吧。”
我淡淡道:“马国荣商海沉浮数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果你觉得晾他一天就能让他着急上火,我觉得你有点小看他了。”
老罗呵呵一笑,不置可否。
“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但他女儿被我们绑架这件事我觉得马国荣还是很着急上火的,从他毫不犹豫就答应给1000万赎金,我觉得在与马国荣较量上,我还是占据先手优势的。我再重复一遍,我只要钱,不要命,拿到钱你马上就可以走,所以还请你马大千金多多配合,千万不要耍什么心思。”
老罗说的也是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他拿钱,我走人,但是总隐隐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现在给马国荣打电话,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也不用回避。”
说完,老罗拨通了马国荣的电话,并按了免提。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似乎马国荣一直就在等着电话。
“哪位?”电话那头传来马国荣低沉的声音。
“马先生。”老罗满脸笑容的对着电话打了个招呼。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女儿怎么样?”
“马先生,您放心,没有打,没有骂,吃饭顿顿管饱。”
“你这个电话来得有点晚。”满国荣似乎有点不满。
老罗:“跟首富要点零花钱,怎么也得好好计划下。”
马国荣:“我马国荣16岁开始下海经商,到如今已经50余载,没有什么特别成功的经验,唯独时刻警醒自己,做人做事言而有信。我既然跟你保证过不报警,不耍手段,肯定就会说到做到。”
老罗:“马先生,您是成名的商人,我听闻过您的很多事迹,也知道您是言而有信的人,但是我们这种天天游走在刀尖上的穷人,得保证自己能拿得到钱还得有命去花。”
马国荣:“其实,只要正当挣钱,每个人都会有机会的,我以前也是个穷人。”
老罗:”马先生,您是成功了,你才这么说。我觉得机会对于每个人并不一定是均等的。我以前也想正正经经挣钱,但是却发现,还是跟像您这样的成功人士讨点钱花花比较适合我。”
马国荣:“其实,只要踏踏实实努力,再加上诚信经营,每个人终究都会成功的,就看你耐不耐得住这其中的艰辛和折磨。”
老罗:“马先生您有耐性和韧性,但我不行。人生苦短,我今年都43岁了,我没有耐性一步一步走。”
马国荣:“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再说什么。”
我很想提醒这两个人,他们的聊天内容已经完全超出了绑匪和人质亲友所应遵循的聊天范围。现在,马国荣就像一个语重心长,循循善诱的年老长者,而老罗却像一个愤世嫉俗,烂泥扶不上墙的顽劣后生。
最后,老罗以无药可救的话结束了本次对话。
老罗:“马先生,人各有志,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上进拼搏。我的人生已经过了一半,谈奋斗已经晚了。这样吧,您明天准备1000万现金,不要新钱,我明天再联系您,有人来取。”
打完电话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或许是因为今天耍了首富一把,占了一点小小的上风,老罗特意让胖子出去整了一份夜宵回来,还捎带了几只啤酒。
胖子很喜欢吃炒螺,一口一个连肉带肠子啜得欢畅,我做不到,拿了牙签慢慢挑。
胖子斜眼看了我一眼,满是可惜的道:“吃螺蛳要用口啜,否则是感受不到螺蛳的灵魂的。”
我看了胖子连肠子带屎都不吐的吃法,感觉有点恶心。
“你连肠子带屎都吃下去,不脏吗?”
胖子啜了一口螺肉,干了一杯啤酒,心满意足道:“不脏,味觉层次更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