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淑宫。
上等紫楠木雕制的梳妆台落于窗前,桌上精致的牡丹纹镂雕香炉中袅袅升起裹挟香气的轻烟,铜镜里映着女子精致的面容,女子透过铜镜看到记忆中最美好的那个夜晚。漫漫十载,明艳的少女已然在爱而不得和深宫内院的禁锢中失去了最初一争枝头春的傲气。镜中的她抬手轻抚上脸庞,陌生感的无形爪牙缓缓爬上细嫩的脖子,收紧。
“娘娘,柔妃娘娘到”。
乍然间,窒息感退却,女子闭上眼睛收起所有情绪,再睁眼时眼神里多了一抹坚定,对着铜镜里的自己道:“曾几何时,你也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只有他爱的人都死了,才能看到你的存在。”
“让她进来吧”。
随即,一个身着粉色宫装的女子款款而来。
“给淑妃姐姐问安”。
淑妃看着下首行礼的柔妃,她们当时是一起进宫的,不同的是,淑妃是名门贵女,进宫便被册封为妃,而柔妃则出自医药世家的洛家的旁支,进宫两年后才被宠幸,诞下五皇子云琰进而被封为柔妃。淑妃轻倚在榻上,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意,在宫内仿若与世无争般生活了两年,突然得到帝王的宠幸,不知是耍了什么肮脏的手段。似乎她一直都偏爱藕粉色的宫装,这个颜色倒也与她相称,弱柳扶风、腰如束素,柔柔弱弱一朵娇花,全不像是一个生养过的妇人。
半晌,柔妃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面容温和,看不出一丝愠怒。
“柔妃妹妹来了,快起身坐下吧,这秋深露重的,妹妹从云柔宫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柔妃轻抿一口热茶,温和地看着淑妃道:“公主殿下蒙皇家庇佑,虽无大碍,但妹妹一想到这守卫森严的皇宫居然还能出这档子事,就惶恐难安,故来姐姐这里坐坐。”
淑妃听罢心下忐忑,听闻洛涔说到那个丫头没事,她一时没控制得住自己的表情,柔妃这含沙射影的一番说辞,难道是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遂下令屏退左右,故作镇定道:“柔妃妹妹多虑了。”
“让姐姐笑话了,只是妹妹愚钝,怎么也想不通这嬷嬷和两个宫女好好的怎会被一个小宫女打晕,今天来姐姐宫里刚好路过那处假山,闻到了附近隐隐有揽云香的香气,虽然味道已经淡化,但妹妹天生嗅觉灵敏,自小又熟悉各种药材的味道,故可以肯定是揽云香。”
听到“揽云香”三个字,淑妃后背僵直,玉手不自觉地伸进衣袖蜷起,直到手心刺痛。
“姐姐乃国公府独女,锦衣玉食,可能对揽云香并不了解,这揽云香乃揽云草所致,多用于酒肆制酒,两成的用量可使香气醇厚,若是用来制香,七成的用量即可香气浓郁,似醉酒般暂时忘却凡尘俗世。”柔妃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看着淑妃,“妹妹在假山处闻到的香气虽淡,却有十成的用量,故妹妹大胆猜测,嬷嬷和宫女并非被打晕,而是被揽云香迷晕。”
柔妃看淑妃不言语,继而道:“不知姐姐可认识凌霜?”
淑妃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止不住的颤抖,眼神散发出一丝杀气,阴森森地看着柔妃。
此时柔妃也不复之前柔弱的模样,“姐姐这般看我,我可是会怕的。姐姐应该已经知道凌霜的死讯了吧,不瞒姐姐,凌霜的死是我安排的,我已经为姐姐免去后顾之之忧。”
“哼,所以你此番前来是有所求?”
“姐姐聪慧。”柔妃起身到淑妃耳边轻语。
话毕,柔妃盈盈一拜,“姐姐这里的茶别处可寻不到,妹妹以后还会再来叨扰,喔对了,姐姐手上的伤可要万分注意呢,”说罢抿嘴轻笑,“如此妹妹就先行告退了。”
柔妃刚出门,就传来一阵瓷器碎裂的声响,“这个贱人,”此时殿内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人,“娘娘,可要奴婢……”
淑妃看着手心的伤痕,慢慢冷静下来,“不必,她说的你可都听到了,照她说的去做。洛家左右不过是伺候人的医官罢了,就算旁支掌权,又能成什么气候。等本宫得到所求,再来惩治她。”
“是。”
云柔宫。
柔妃倚在榻上,伸出手由一个医官为其诊脉。
“娘娘,淑妃娘娘可愿出手?”医官开口道。
柔妃不满地娇嗔,“表哥,多日不见,你怎的不问问我好不好,我在你心中,竟这般没有地位嘛。”
医官温柔地看着柔妃,俊美而略带阴柔的脸庞轻笑,伸手轻点了下柔妃的额头,“柔儿乖,我这不也是着急嘛,等到事成,我就能有更多的机会出入后宫,我们也能时常见面了。”
柔妃受用地化怒为喜,“淑妃娘娘聪慧,自然深知她已经无路可退,皇上的宠爱、四皇子的未来、国公府的荣光,这哪一样,她都赌不起。”说完起身,坐在洛渊的腿上,双臂轻揽,“既然淑妃出手,剩下的事表哥做好安排就是。事成之后,表哥可有想过如何犒赏我?”
洛渊一瞬的僵硬,温柔而暧昧地俯在柔妃耳边道,“等到事成,我自会好好犒赏表妹。”说罢作势要靠近眼前的朱唇。
“表哥真坏。”柔妃起身远离,双目含情,欲说还休。
洛渊不宜在柔妃宫中久留,既已得到确切的消息,便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