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鬼使神差地接过,小口一抿,顿时唇齿留香。
而体内的感受……
像当初她被楚褐救下后醒来的状态……
楚泠猛然抬头看向端着杯盏十分自如的祝晴,祝晴见她如此挑眉不知她何意。
楚泠打量片刻,心下了然。
是了……
这种气感没错,只不过和楚褐给她得感觉不同,更微弱更散,让她不极为专注便难以察觉。
“怎么了!”陈夏燃紧张的询问打破了楚泠的专注平和。
楚泠回头瞧了陈夏燃一眼,目光偏向四周,邻座闻着酒香窃窃私语向这里观望。
“没,没事……”这并不是一个拜见仙师的好地方,况且她不知祝晴的心思。
楚泠低头又小酌一口,弯起眉眼,对祝晴赞道:“七娘还未吃到过比它更好的酒。”
陈夏燃被这醇香勾着,既然楚泠都如此说了,他便尝尝。
这一小盏也就三四口,一时间便见了底。
“祝娘子莫不是做这酒的生意?”陈夏燃不明白祝晴先前还与他们冲突,此时为何拿出如此珍贵的酒来。
祝晴摇头:“我做药材生意,也做玉石生意,只要是稀罕物我都喜欢。”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夏燃,也只是一眼,她对上楚泠的视线笑道:“不过,这酒却不是。千金难买,我亦不愿卖出。”
“若说这是仙人所酿,七娘也是信的。”楚泠心中断定这酒并非凡品。
祝晴知二人心中疑惑,却不点破,侧头看向不远处,轻笑着起身:“好了,有人来寻我,你们慢慢吃。”
留下楚泠和陈夏燃不知所谓地坐在案前。
楚泠也没有多想,两方差距太大,这种事多想无益。她拾起木筷继续吃着,还闻了闻酒盏里的余香。
陈夏燃心中念了一句“缺心眼”,抬起木筷又放了下来。
“祝娘子到底是何意?”
楚泠将酒盏握在手心,笑道:“何必担心,我们并没有真的得罪她什么。”抬手又闻了闻酒盏。
陈夏燃不满她这举动:“你看你,与个酒鬼何异?”
楚泠嘟嘴哼了一声,不想搭理这不知内里的人。
这一盏可让她的筋脉能舒坦好几日呐,楚泠想了想,可能时日会更多。
她压下了要告知陈夏燃祝晴是玄门中人的事。
这一顿饭吃掉了七十八两,陈夏燃有些肉痛,与楚泠说了她走之后的事。
楚泠十分喜闻乐见:“谁让你如此莽撞,非喊祝娘子‘大嫂’,这下可得罪人吧?”
陈夏燃却一本正经地摇头:“那是试探,试探懂吗?”
他解释道:“若她只为打抱不平,行事随心,就算她功夫出神入化,我们也不必担心。可若城府深者,便极少有我们活命的余地了。”
楚泠心下一凛,她看不透祝娘子的举动。
不过,楚泠一向心大,转眼就拉着陈夏燃游山玩水去了。
一路回来直至傍晚,他们都没有再见到祝晴。
楚泠以为自己会失眠,回到屋内却沾枕即睡一夜好眠。
一连两日,连陈夏燃都感受到楚泠的不同,没有噩梦,没有嗜酒,强颜欢笑的次数也少了。
“是那酒。”楚泠心知祝晴的不同,陈夏燃一提及,她一下子就联想到那不寻常的酒。
陈夏燃品过那酒,的确不凡,他想要不往祝晴身上想也难。
楚泠莞尔一笑:“我去寻祝娘子,一起吗?”
她之前还想正式拜见一下仙师,这不正是个机会。
陈夏燃没有犹豫点头:“想必随意寻来个小二来,便知她的住处。”
就祝晴这种吃客脾性,十分受掌柜小二的欢喜。
二人顺着小二所指,穿过荷塘花廊,就见横卧在雕栏上的祝晴。
“你们来啦。”
她招招手让他们过去,十分和气的样子。
祝晴上下打量着对她作揖的楚泠,十分满意:“看来这天慕酒对你很有用处。”
楚泠惊愕,与陈夏燃对视一眼,看来祝晴知道他们的来意。
不对!她就等着他们来,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
楚泠面色有点白,掀起衣摆在青石砖上郑重跪下。
“七娘拜见仙师。”
陈夏燃觉得这一幕有点似曾相识,却有些懵,不过既然武力抵不过,多些恭敬之意总没错。
他十分光棍地随楚泠跪下。
祝晴眨了眨眼,噗嗤一笑,懒懒地起身,伸手拉起她。
“怪不得那日你会那般。”她自言自语,见他们略显局促,摆摆手,“不必如此,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楚泠露出笑意:“七娘多谢仙师的相助,之前莲花塘那次,还有那杯酒。”
祝晴又走回廊边坐下,让他们随意,又道:“原来你真是楚门中人。不过那酒,我可不会看在楚门得面子上卖与你。”
祝晴见过几次楚门中的凡人,大多都认出了玄门中人的不同,因此有如此的判断。
楚泠摸了摸鼻子讪讪。好吧,之前祝晴都没信她的鬼话,现在倒是歪打正着。
她笑着摇头:“那好酒就算您卖,七娘也没有那么多金银买得下。”转而郑重,“无功不受禄,七娘心中惶恐得很。”
祝晴上下打量楚泠:“你长久郁结于心未能安睡,又因此神疲乏力,心神不安。如此下去不禁你身上的伤难好,心结更难以挣脱。”
楚泠低头不知她何意,只道:“祝娘子说的是。”
祝晴又道:“这天慕酒助你疏肝解郁安神,却不是长久之计。我有一清心咒,不知你是否有意?”
楚泠听罢一愣,转而欢喜:“祝娘子需要什么?”
祝晴莞尔:“我说过我是个商人——我要随你去楚门。”
祝晴从掌柜那里打听过他们的来历。
楚泠的路引出自陆骞和云溪道长之手,伪造的是楚褐后人,很难看出是假的。
楚泠听她如此说心下安稳不少,眉目一转笑道:“祝娘子就不问我入不入得了楚门正殿,若只是旁支,恐怕不能让祝娘子得偿所愿。”
祝晴见她丝毫不担忧,便知此事大半没问题。
她幽幽道:“小友楚门出身,定知楚门正统大多子嗣薄弱,嫡系最甚者不过一二子。而小友行七,不知是怎么得来的?”
楚门嫡系,指的是真正跨入玄门的人,其中大多为血脉嫡系。
玄门之人一心寻道,少有欲念,就算无子,也得年过四十才能纳妾。更何况,他们少有这个心思。
因此难免人丁稀少,不过他们寿数较旁人长,依旧能有儿孙满堂之福。
楚泠一怔眉目微颦,她的确没有考虑过。楚褐的子嗣不会多,而自己行七,却是张家枝繁叶茂。
“我……”
楚泠一时间不知怎么解释。
祝晴忽而笑得温柔,十分善解人意:“小友不必担忧,何人没有些隐秘?”转而又问,“那我们这笔生意……”
楚泠心觉,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既然祝晴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楚泠没什么不能答应的,不过有些话要说在前头。
“好,若我能安然到达楚门,必与祝娘子一道。我许久未归,如今不知有何变化。”
听阿娘说上楚门有不少规矩,只能到时候再问了。
这话听在祝晴耳里却是另一番意味。她笑得灿烂,这小娘子果然不止嫡系那么简单。
两人相谈甚欢,祝晴邀请两人入屋,教授楚泠清心咒。
立在一边装木桩的陈夏燃这才开口:“小子该回避才是。”
祝晴却不在意:“无碍,一个两个都是教。清心咒宁心安神多有妙处。”
清心咒在道家是寻常咒语,更别说玄门。只不过他们多加些技巧让它变得更有效罢了。
陈夏燃没想到自己也能受益,十分感激。
却听祝晴道:“不如你想想有没有什么生意可与我做?”又意味深长地笑。
那笑容让陈夏燃心中警惕,两日前他也有相同的感受,今日更甚。
若是有求于楚泠,因此对她好,那自己呢?
时间就在一个专心学咒一个怀疑揣测中度过。
两人回到屋内没有睡意,陈夏燃又去寻楚泠。
“七娘,她问你‘行七何来’是什么意思?”
楚泠解释了楚门的状况,对祝晴最后的反应有些困惑。
“可能,祝娘子误会了什么。”她露出促狭的笑意,又一本正经,“真是美好的误会!”
陈夏燃却侧头思考着,继而敲着桌案揣测:“恐怕她认定你必是楚门之人,那么身份作假的唯一可能就是——真正的身份比如今的高得多!”
楚泠侧头想想,还真有道理。
这真误会大了!
“知道她的意图,总比那莫名的关怀让人放心多了。”陈夏燃说出自己的疑惑,“不过,我有什么是她想要的?”
楚泠思索片刻还是没有想出所以然,摆手说道:“说不定是你多虑了,我们有什么值得一个仙师看中的,多想无用。”
陈夏燃点头,楚泠又瞅了瞅他:“你的脑袋要努力啊!”不然仙师都看不中……
陈夏燃显然明白了楚泠的言下之意,霎时瞪圆眼睛。
这个小书生,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气恼着不禁在楚泠脑袋上揉了揉,气鼓鼓地转身踏步而去。
突如其来的一手让楚泠呆愣,下一瞬跺脚怒嗔。
“你个混小子,我的头也是你能摸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