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悠闲地随着河流漫步。
河畔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盥洗衣物,是那个赵三娘。
楚泠并没有隐藏行迹,赵三娘听见动静回头,打着衣裳的手一顿,急忙起身。
“仙……仙师。”
她明眸瞪大如慌张的小鹿,湿淋淋的手往身上抹,垂首恭顺作礼。
楚泠颔首:“三娘子不必拘谨。”
赵三娘微讶,又听楚泠道:“午时你来寻我,可有要事?”
她看着眼前凤眸清亮肆意的少女,心中有一丝不甘,然而又不自觉地弱了声音:“我……唐突了仙师,还请仙师见谅。”
楚泠摆手随意问:“平日里,你都做着什么?”
“三娘为陈将军所救,又无所依靠,只求报恩。蒙将军不嫌弃,三娘能侍奉一二。”
赵三娘这几日虽然没有如往常一般往陈夏燃身边凑,却也从崔语的态度中看出端倪。
赵三娘能在这都是男人的军营中随军这么久,想必十分坚忍。她显然是个有主意的,见楚泠并非无理之人,便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全营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赵三娘如此坦言,楚泠心中一窒莫名酸涩。
“原来如此。”楚泠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去。
赵三娘立在原地茫然。
………………
临近天都,这日天黑扎营。
楚泠躺在地里小憩,思索着云水派的走向,直到脚步声传来,她才缓缓睁开眼。
她侧头望见黑色的皂靴,来人弯腰坐下躺在她身侧。
“抱歉,这两日冷落你是我不好。”
楚泠摇头。
“七娘。”
楚泠抿着嘴不语,回身猛然抱住陈夏燃。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阿兄。我能留下的日子不多,不想在最后的日光里留下的都是愁怨。”
陈夏燃苦笑:“七娘你真残忍。”
显然他也不想楚泠难受,他叹息坐起收敛起情绪:“我找你有正事。”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石,楚泠眉头一跳伸手拿过。
“玄陨?”
陈夏燃点头:“我一直随身带着,它让我总能想起我们在千和城的那段时光。”
楚泠想着也笑了:“不知晴姐如何了?”
陈夏燃看着楚泠摩挲着玄陨,答道:“我与晴姐通过几次信,说的都是矿山之事。听办事的人说,晴姐寻到了她的夫君,如今两人在一起,想来过得十分不错。”
楚泠点头:“那就好。”又道,“这玄陨阴气萦绕,熙桓还是莫要贴身放了。”
当初祝晴将玄陨给他们时,还不是如此,如今沾染了陈夏燃杀伐时的冤魂厉鬼,此时的玄陨已慢慢充斥着些许阴森之感。
因此楚泠感到些微不适。
“我要说的便是此事。按晴姐的说法,此物聚阴,对魂魄有益。那我行兵这几年,应招惹了不少冤魂,还有天凝公主恐怕……”
楚泠正色,重新审视玄陨。
“七娘,你看有没有可能,天凝公主还救得回来?”陈夏燃犹豫道,“这不过是我行军时的突发奇想,莫要笑话我。”
楚泠细看又沉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我并没有天眼,看不见那些魂魄。听崔郎君说天都如今仙师不少,我们可以寻人试试。”
陈夏燃一笑:“我之前也这么想,楚门在天都留了人,回家之后我们去寻。”
回家……
楚泠心下一暖,点头称是:“这样也好,此物稀有,以免出了意外。”
陈夏燃感叹眼前这不再稚气的少女:“小书生变聪明了。”
楚泠瞪他一眼,陈夏燃却无声又开怀地笑了,旋即变得落寞。
他遮掩下情绪:“此事没有把握,还不能与王爷说。”
楚泠点头,抚摸着玄陨像亲密的爱人。
两人这才不再冷战,行路上时不时说着话,温柔缱绻。
………………
南旻五十二年,正月初五。
当他们看到天都城的东阳门时,还未出瑞雪迎春,众人皆呼出一口气,终于安全地回家了,还能赶上新岁的热闹。
队伍驻扎在兵营,陈夏燃早一日便派了人回天行宫城禀报。
如此,他们入营不出两个时辰,熹王便传来消息。
天都城的东阳门大开,迎接天凝公主和王孙的棺木。那些装扮天街的大红的剪纸和灯花被遮掩住,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素白。
陈夏燃驾马行在最前方,楚泠一身兰藕色劲装在他身侧。
一个时辰前,陈夏燃将楚泠拉到一边,对她道:“如今你是仙师,不必与我去王宫复命。将公主殿下送到宫门外后,你不如先回家看看猷之吧。他想必得到了消息,定会担心你。”
陈夏燃想到当初熹王要求娶楚泠的事,就心中冒起酸水来。
楚泠想着自己的身份,不必太委屈自己。
她点头,随即又摇头:“我担心阿兄,不过……既然都已通报了要迎接公主这么大的事,想必阿兄会在天行宫里。我还是随你一道去。”
陈夏燃一窒,憋出一个“好”字,不过多些与楚泠在一起的时间,他还是极为乐意的。
此时天都城的天街上,聚集的人不少,却不再人声鼎沸。
他们或探头探脑,或小声议论,大都看着缓缓走来的兵马和被马车拖动的两具棺木。
前来迎接的徐阁老上前作揖寒暄道:“小陈将军让天凝公主重归故土,辛苦了。”
“徐阁老言重,末将之责,不敢轻忽。”
徐阁老抚须哈哈笑道:“小陈将军莫要谦虚。我们走吧,王爷还等着。”
陈夏燃点头称是。随着他催促,马儿前行队伍又动了起来。
可是没走几步,一串爆裂声响惊动马匹,让它们踌躇不前。
楚泠抬头望去,三个打扮各异的中年人站在天街南侧的屋顶上。
其中一个白面书生朗声道:“徐大人莫急!”
“怎么回事?”众人窃窃私语骚动不安。
徐阁老这才寻到人声处,他拄着拐杖猛地一敲,瞪大眼睛,诧异又恍然:“是你!”
白面书生笑起来:“小生只知天凝公主早已嫁为人妇,定远侯叛变,那她早就是反叛之人!说不定这便是那齐奂老儿的奸计。”
楚泠“咦”了一声,此人周身有灵气萦绕,竟然是个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