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忘。哦,你还有王爷的托付。”
“那你以为他们会不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无路可走,无人可求。”
“为何我们没有死在护山大阵里?而且,我们只不过待了一个时辰,祖父就来了。”
“有问题?”
“我不知道他们巡查的时间,或者用了什么手段。不过这护山大阵够大,守卫自然也没有他的本事高。他来的时候,那青光有多快,而守卫有会有几成他的水平?若我推断地不错,他们知道我要来,并且希望我来。”
玄徵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此的话,想必他还是念着母亲的。那么外祖父会乐意助我们。”
“真的?”
玄徵没有回答陈夏燃,转而开始说了另外一件事:“那壶泉水怎么样?”
陈夏燃忽然来了兴致:“猷之,你可觉得我比下一层时体力更好了?这泉水喝着浑身舒畅,反正不是凡品。”
“很显然,那葫芦是一直备着的,而且并非是他自己所用。你摇过那葫芦,听声音,里面的泉水非常满,他一定没动过。
“你拔了两回塞子,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蕴了力。你可记得?按照你的力道来推演,那个葫芦放置了最起码也得有三四年。
“他给了你,是因为能上那一层是你的功劳,那是给你的奖赏。因此,自然我没有。”
“他为何要赏我?”
“那他为何要我来这天绝崖?”
陈夏燃明白这个“他”指谁,依旧摇头:“他不是要给你教训,但你怎么也爬不了这座山啊?”
“他这是要考验我值不值得他给予帮助。他给我出难题,就是存了助我的心思,或者说弥补母亲的心思。”
陈夏燃恍然。
玄徵终于叹出一口气,道到了正题上:“就算你能把我背到天绝崖,那有算什么?让他觉得我张玄徵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让他觉得我张玄徵遇到困境只能依靠别人,不思进取。熙桓,你放我下来,歇会儿吧。”
陈夏燃一句话反驳了他:“可是你依旧没有办法向上走。”
“我有!”
“别诓我!不然我们都得玩完!”他的双手有些颤抖,声音不自觉地开始嘶哑。
玄徵从来没有如同此刻一般怀疑自己的品行。
“既然他们有能力上山,便就请他们载我一乘。”
“他们上不了更高的地方。”
“你忘了那位老者。”
陈夏燃终于哑然失笑,他身心的疲惫稍稍有些宽慰,可他一晃眼,眼前的路笔直通天,犹如一把利刃要把这天地劈开。
“快要入夜了,你能放我下来了吧?”
陈夏燃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每一次伸手抬脚都是颤抖不停。
有一个洞口,陈夏燃全力一拽,将自己和背上的人摔在洞里。
“解绑!”玄徵喊道。
陈夏燃回头咧了咧嘴不说话,两人的头撞到一起。
“嘶!”
“你这个人智多近妖,解开你,我不放心。”陈夏燃揉着自己的脑袋,笑得十分得意。
玄徵泄气,没好气道:“我怀里有上好的伤药,你抹上。”
陈夏燃瞅着自己流血又结痂的双掌,又回头十分怀疑地看着玄徵。
他带着诚恳的眼神点头:“舅兄,我想起来这绳索若是解了,谁来帮忙再给你捆上呢?”
玄徵双目一瞪,这小子真是油盐不进。
陈夏燃将双手按洞里湿冷的石壁上抹去污渍,又在衣襟前擦擦,嘴里嘶嘶作响却不停,然后一手后探。
二人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小巧的盒子取出。
“这真是比我陈家祖传的伤药都好。”
“当初在天都,太医署的一个老道给的。”
二人呆坐着,看着洞外天光慢慢暗下去,山峦变得沉寂。
“我一直觉得阿泠没有死。”陈夏燃突然开口。
在他以为玄徵睡着了时,他才听到一声低沉的“嗯”。
没有死,也没有活,若是生不如死,才最可怕。玄徵这一年来一直避免自己去想。
陈夏燃感受到玄徵的低落,转而道:“楚门不可能助熹王吧?几百年的规矩了,那能那么容易打破?你回去如何交代?”
玄徵不在意地摇头笑:“天下事哪是我能左右的?我只不过前来一问罢了。”他露出狡黠的笑又正色,“我只求在阿泠的事上,他们能给到最大的帮助。”
………………
次日天际的红日初生,二人动了动发冷的手脚,开始新一轮的攀爬。
陈夏燃的耳边充斥着玄徵的呼喊,那些呼喊由远及近,他已分辨不出在说什么,他麻木地让锋利的岩石摩擦这已经残破的衣裳,双腿和脊背一次又一次用力。
他不看头顶让他眩目的落日,也无力去向下探看岩壁上殷红的血痕,他只知道哪块岩石突出,哪块岩石可攀,哪块岩石可踩。
他听到有剑刃击风的声响,快到了……快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陈夏燃看见了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头。
他攀上那个久违了的水平切面的岩石,往前扑到在地,便没了声响。
四周的人瞧见了,上前扶起两人。
“熙桓?熙桓!”
玄徵求助一个看似花甲的老者解开束缚的绳索,急切地询问帮助陈夏燃诊脉的皓首老人。
“无碍。气血亏损,耗神过度,晕厥了,养养就好。”
花甲老者扔了绳子,不屑地嘀咕:“那帮小崽子倒是挺配合你们俩,果然还是不学无术啊。”
他那单薄的青衫迎风乍起,衣裳的纹样倒是和楚焕有些相似。
“小子见过各位大人,叨扰了。”
“能上这一层平地,本事不小啊。就算整个辛辰界也是屈指可数。”出声的是一旁的一个老妪。
辛辰界?玄徵心中惊讶,施礼道:“都是小子友人的功劳,小子不敢居功。”
老妪轻笑:“能得一人以命相护,更是好本事。你这后生,是打哪儿来的?可是门主让你上天绝崖?”
玄徵说明了来意,几人对看了几眼,皆是恍然。
“那老小子又玩哪出?”一个墨袍的老者风风火火地跑到张玄徵面前,打量着,“果然像笙儿。来,来,叫大阿公。老夫是你母亲的大伯,你外祖父的大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