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和祝晴噗嗤笑了。
关与月还是冷着脸回道:“见着我就出手,阁下真是够莽撞!看在你没用法术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男子不在意地笑了:“在下祖家住此处,自然不会坏了此处一草一木。”
楚泠见他衣着,风尘仆仆,衣摆上还沾着泥水,显然刚到此处。
“哦?是哪一户的?”齐子钦问。
男子指着青灰的门墙,往前走:“云水堂。”
“等等。”齐子钦喊道,“与我等一道走罢。”
楚泠与祝晴二人交代了一番,与齐子钦并那男子一同回云水堂。繁雨见来人又多了一个,便去找古泊。齐子钦邀他上座,那人自称杜清源,师祖出自云水派。
楚泠心道,这不是与我的情况相似?她诧异地上下打量,云水派终于有仙师了?
她好奇道:“尊师那系传了几代?”
“师祖纯熹于元阳城立足,至清源这辈已是第五代。”
可能是三百年前泽县地动前的那一代人。
“时隔久远,我让人取族谱来,让你对上一对。”
杜清源十分有礼:“如今战乱,清源无所作为,因此想找一处山野归隐。想起昔时巧遇同门,他说云水派的出处在此地,清源便来了。”
齐子钦点头:“云水堂有私塾,正适合。”
三人说了几句,繁雨请了古泊来。
楚泠便随繁雨去住处放下包袱,歇息一会儿,又去山脚溪涧找齐子钦。
齐子钦见她往自己面前一站,便知小徒弟的犟脾气上来了。
他心中一叹,问道:“此事,不可回转?”
楚泠斩钉截铁地回答:“不可回转。”
“几百年的规矩,如今堂主之位空缺,更无人敢这踏出一步。”
楚泠自觉没什么时间做迂回的战术,也并不想。
她十分无赖地道:“师父,阿泠已是炼气七层。我若是要抢,无人能拦!”
齐子钦仰头灌下一口酒:“那你就去抢吧!为师可什么都没听见……”
姜还是老的辣,无赖还是师父更无赖。
楚泠气鼓鼓地跑了,回到自己屋子,抚了半个时辰琴静心,又去找古泊。
杜清源在古泊屋中闲聊,见楚泠求见,十分欣喜。
古泊核对了族谱,杜清源与齐子钦平辈。
“原来是师侄。”杜清源像个儒生,十分有礼。
古泊老神在在地不谈之前的事,楚泠也无法,只能按捺住心思与杜清源谈话。
“没想到师叔还依旧修习着云水派的功法。”
古泊根本看不出他是个仙师,况且杜清源的打扮像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
杜清源没有注意古泊的诧异面色,笑得自然:“也是我元阳城一脉的气运,虽是每代单传,总算将云水的传承留了下来。”
楚泠对古泊笑了笑,古泊扭头不理她。
楚泠又道:“乱世已起,不愿建功立业的人多半愿意归隐山林吧?”
杜清源点头认同。
“那云水派弟子在外游历的不少,若如清源师叔所想,近年回有很多弟子回来。”
古泊思索着没有答话。
“师叔祖,堂主去了,如今到底何人掌事?”
古泊总算说话了:“是老夫这把老骨头代管着,你们一个个地不愿做这个堂主,是想把我这个把老骨头弄死啊!”
“与您同辈的师祖呢?”楚泠小声问。
“两个师弟一个师妹,路都走不动了,还没老夫的身子爽利。”
古泊用手指指着窗,气急败坏:“你那不着调的师父,拒了我好几回。他是想等我再去了,留个烂摊子吗?”
“您说的对,不着调。”楚泠顿首。
古泊被楚泠说得没了兴致责骂,一甩袖又不理人。
也是,云水派的人万事不管的性子,要选出一个从一而终,又瞧琴技了得又通达又有担当的人确是难事。
“时机来了,以后云水派的人会越来越多,师叔祖要做好决策才是。阿泠的时间不多,若是三日内还不能拿出云水功法,便要离开了。”
楚泠留下话,知道再说也无法,与杜清源一起离开了。
花径里,杜清源见楚泠一脸怅然,关切地问:“道友,你的修为比我高,清源还是称你道友罢。适才谈及云水功法……”
楚泠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着他,问:“炼气几层?”
杜清源腼腆地笑了笑:“不才炼气三层。”
炼气三层还敢与关与月那个炼气十层的掐架?好歹没用动用灵力,不然这个师叔可就没了。
话说回来,晴姐两人的隐匿功夫实在高。
楚泠把刚才想说的话吞回去,想了想又道:“师叔可以知穿云咒的技法?”
“师父教过,清源学得不好。”
楚泠一把拉过他,往自己住处的院子跑。
“嗳,男女授受……”
楚泠跑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院子,拿出屋里的琴放在院中石案上,将杜清源按在石凳上。
“来,穿云咒!”
杜清源被楚泠催促得吞下想说的话,默默地抚上琴弦。
楚泠颦着眉听完,的确有几个滑音与自己的不同。
不过……
“附上灵力试试,不是凡俗的抚琴。”
杜清源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可,不过穿云咒玄妙。清源修为低,只摸到了门径。”
他又垂眸坐定片刻,素净的手指按上琴弦。
意料中的灵气波动虽小,楚泠依旧感到周遭流水激荡,天地清朗,但又总觉得差了什么。
一曲毕,杜清源道:“其实,清源更擅长燕乐,张道友可有兴致一听?”
“荣幸之至。”楚泠抚掌,十分感兴趣。
云水派硕果仅存的修士,无论哪一曲都是百年难遇。
天地安宁,楚泠仿佛看到暮色苍茫,泛舟江渚。
船夫撑着桨西来,醉意朦胧间,淡然地看着落日江畔的闹市。
烟云且笑傲,只叹——
明月太虚同一照,浮家泛宅忌昏晓。酣醉间,烟波老,谁能惹得闲烦恼。
“瓮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
曲毕,楚泠听见熟悉的吟唱。
她回头一看,只见齐子钦坐卧在廊边,广袖抹唇,另一手垂着酒葫芦,醉眼迷蒙。
“啪嗒。”
葫芦落地,撒了一地酒,齐子钦闭眼睡去。
“师父!”
楚泠歉意地对杜清源报以一笑,走到廊下捡起酒葫芦,对着酣睡的齐子钦叹气。
自她来,师父可是摔了两个葫芦了,可惜了两葫芦好酒啊!
适才与师叔祖说师父不着调……
嗳……果然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