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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我弟要赶考,给了他十两银子,作为盘缠。我娘又生病,又给了十两。“汪小娘一笔一笔算起来,“轩儿前段时间病了,请了名医又开贵的药材,也去了好几两。”
说到这里,汪小娘很明显看到汪父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的声音不由得越来越小声,可是,这个时候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这几笔大的开销,我也跟你吱过声的,你也没说什么。这前前后后一花,也就剩个三四两了。”
“什么?”汪父今天才知道这几笔的具体银两。“当时也没细问,以为加起来没几两,想着娘子总是会酌情而定。没想到都是大笔开销呀!”
他一下慌了,再也坐不起,站起来,在房间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三十五两,要怎么凑?”
着急起来,汪父踱步的步子越来越沉重,“去借的话,我们家无亲无故的,就只有这些邻里的乡亲,可大家都是普通人家,也就够自己过日子,哪有多余的钱,借我们?”
“娘子,要不,你把剩下的先拿出来,看看还缺多少?然后,我再想办法。”
汪小娘一听要全部拿出来,眉头一下皱起来,“家里也要活呀,也要吃喝拉撒,买米买油的,不能一点银子都不留。”她不愿意拿出来。
汪父这回是又急又气,“这事,不是你捅出来的吗?眼下,先救急啊。”
“不行,你怎么说都不行,另外想办法。”汪小娘仍坚持。
“行,你不肯,那你回娘家,问问你们家有没办法先拿一些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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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父不管不顾什么情面了,直接提这个法子。
汪小娘一听更急了,“什么?还想往我娘家拿钱?我那苦命的娘和弟,勉强过活,哪来的银子?”
说完,还哭哭啼啼的,念叨她嫁过来,如何辛苦,如何拮据,如何小心翼翼。又埋怨汪父根本不怜惜她,不理解她,现在还不护全她。
“事情是我惹出来的,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把我交出去,让那些人打死我,算了,一了百了,省得让你为难。”汪小娘是越哭越伤心,紧接着连儿子也“哇哇”哭起来。
这情形,汪父又心软了。细细想来,汪小娘在他们家的确也没享到什么福。一个黄花大闺女,肯嫁给他一个鳏夫,本就是委屈下嫁。
如今,自家娘子有难处,做相公的,自己没法子,又推回给她,的确是有点无情无义。
“好了,好了,是我无能无用。可眼下,不是也想不到什么法子吗?”汪父无奈地瘫坐在床边,想哄哄儿子,又没心情。
“相公,谁说没有法子了。”汪小娘擦擦眼泪,抱起儿子,哄了一会,他不哭,慢慢睡着,便把他放在床上睡。
“有个现成可行的法子,其实也是之前有个邻里介绍的。”
“什么法子,快说一听。”汪父一听还有法子可借燃眉之急,一下精神起来。
“那我说了,镇上的大户人家温府,知道吧?”
“这,谁不知道啊?有权有势,听说温老爷还是个大善人,灾荒的时候,还会开仓赈灾,给灾民煮粥发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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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父天天在集市上,没亲眼见过,耳朵听的可不少,而且不止一个两个讲,有提到的,都夸温老爷人好。
“对呀,对呀,听说他们府上要给大少爷目色一两个陪读的下人,一边伺候一边还能跟着学点字。”汪小娘绘声绘色地说道。
“嗯,然后呢?”汪父没觉得这事跟他们家的事,有啥关联。
“你没想到吗?我们家的凤儿,不是很合适?”
“凤儿是女娃,哪有女娃陪读的?”汪父摆摆手。
“我问过了,女娃也要,方便照料衣食住行。”汪小娘继续说道。
“什么?你早早就问了?”汪父一下警惕起来。
“相公别误会,我就是听这事,当时好奇,随后一问的,这不……你看,不是刚好碰上了。”汪小娘赶紧解释,怕汪父以为她是早早算计好的。
“你这是让我把凤儿卖了?”汪父这才反应过来。
有钱人家买Y头,有些等十几二十岁,到了出嫁的年龄,就可以回来。那都是拿月钱的,相当于在他们府上做事,也住他们府上。
平时,家里要是有急事,和主人家求求情,还能回趟家。可这,也只能靠十几年攒起来,也就个十几二十两。
他们现在急用的是现钱,七天就要筹到三十五两。这得卖了命才行啊。娃送过去,就再也不能见面,是死是活,全由主人家说了算。
几岁的娃娃,生养得好,又识点字,三四十两肯定是有的。
“你这恶毒的婆娘!这,你也想得出!凤儿可是我的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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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父气急败坏的,一巴掌差点打在汪小娘脸上。“她娘死之前,可是拜托我照顾好她的,别无她求。我这般下作,是要遭雷劈的。”
“你再怎么绝情,好歹她在这个家,帮你洗衣做饭、抱轩儿,又不是吃白食,从没抱怨过,有没要求过什么。”汪父继续责问道,“你怎么这么狠心?”
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自己也生了孩子的女人,竟然轻描淡写地要把一个至少也生活了一年的女娃,说卖就卖了,还理所当然的姿态。
“相公,你又误会我了。”汪小娘不紧不慢地又开始她的说辞。“你怎么不冷静地想想?你刚才也说了,温老爷人善,而且要的是陪读的下人。”
”凤儿去那里,不说享福,至少也是衣食无忧,而且说不定还能读上书,做事再利索点,没准,还会被管家重用。”
汪小娘把一堆好处细细说来,再加了最有分量的一句总结:“这不是比在我们家天天洗衣做饭,有时还被我埋汰,更好吗?”
“女儿大了,总是要离开父母的,这样不过是提前了,再说了,留到嫁女儿,还不定能拿到那么多钱的彩礼。”
汪小娘到最后,也不忘和银子扯上关系,没法子,现在的问题,就是要解决银子的事。
这女人的心思和嘴巴,从不拖泥带水,一字一句像钉子一样扎在汪父的心上,但是,不痛,而是通了。
“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凤儿在家,也是成天干这些粗活,她喜欢识字读书,但家里没这条件。”汪父暗自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