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菲听说李健鸣昏倒的时候,她正在整理自己这将近三个月的中药学习笔记,挂断电话的时候,她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冲了出去。
邵家的佣人见她脸色苍白地从 楼上下来,一副赶着出门的样子,连忙把她挂在门口的背包拿过来,递给她,快速问了一句:“林小姐,需要叫车吗?”
林语菲摇摇头,接过背包甩在背上,边穿鞋边说:“帮我和振尧、老爷子说一声,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佣人已经让人从车库中把林语菲的小电驴开出来了,听见她这么说,连忙答应了一声,目送她骑着小电驴急匆匆地离开了。
这天是周末,邵振尧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门为林语菲买了点蛋糕的时间,回到家,那个嚷嚷着要吃甜食才能被安慰到的家伙就不见了,但在听了佣人的话之后,他不由又有些担心。
什么事,能让林语菲这么急吼吼地出门?
这么想着,邵振尧就拿起了手机,给林语菲打了个电话,电话没被接起来,他皱眉想了想,就给Essius和自己的另外两个助手发了条消息,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楚林语菲身边的人最近一两天之内的动态,他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让林语菲这么紧张。
林语菲习惯性地要把小电驴开进省医,却被警卫给拦住了:“林医生,你已经不是医院的员工了,车子不能进去。你停在外面吧,一样的。”
林语菲嘴角一抽,也懒得问谁会在这种细节上刁难自己了,直接转头把小电驴停在医院门口,转身就噔噔噔地跑进了住院部三楼。
李健鸣是因为劳累过度而昏倒的,这会儿虽然在心外的病房开了一张病床,却并不属于住院。只是这一通电话是院长秘书打的,慌慌张张的只说了李健鸣住院了,现在人在心外的病房,也没说清楚具体是什么情况,这才把林语菲吓得不行。
心外病房的收治入院条件可没那么简单,李健鸣平日里身体好着呢,这要是突然就符合了心外的住院条件……林语菲在路上都想好了这万一是她和老师见的最后一面,她要说什么话,要做什么事,想着想着,她一脚踏进病房的门,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健鸣的床位是最靠近病房大门的,帘子拉上,只留了一个口子能和病房大门互相看见,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别的患者,也不会被别的患者影响。 李健鸣正靠在床头,侧头和一个背对着病房大门的高大男人说着什么,一转眼,就看见林语菲红着眼眶就走进来了,也被吓了一跳:“语菲,你这是怎么了?”
林语菲看见李健鸣好好的,也有些蒙:“老师,你……你没事啊?”
那个高大的男人也转过身来,打量了林语菲一眼,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好,林小姐,我是的健鸣的丈夫,你可以叫我Marting。”他的中文说得很好,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出来有什么口音。 林语菲还从来都不知道李健鸣结婚了,听了这话,迷迷糊糊地和Marting握手,视线却落在了李健鸣的身上。
李健鸣笑了笑,拍拍床边的位置,对林语菲说:“坐吧。”
林语菲愣愣地点了点头,走过去坐在李健鸣的身边,Marting则继续憋屈地坐在病床配发的小凳子上,一米九的大高个儿看上去格外的委屈,但他脸上的关心和笑容却是实打实的。
“老师……”碍于Marting在场,林语菲只能有关把他们俩关系的疑问给压下去,“老师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啊?”
李健鸣浅笑着说:“还能有什么,太累了,自从当上院长这段日子,我从来都没有休息好。不过现在没事了,这个位置有人接手了,我也就能安心地休息一段时间。”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林语菲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您……您不做院长了?您要去哪里休息啊?那科室主任呢?不会也不当了吧?”
李健鸣笑着握住了Marting的手,和他对视一眼,神情很温柔:“语菲,我不是说女人不该去争权夺利,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追求,但是对我来说,争权夺利已经不能够带给我快乐了。我打算离开一段时间,至于科室主任……呵,我也不会当了。”
决定谁能继任省医,或许WJW能起很大的作用,但省医本身的管理层却不是一点影响都发挥不出来的,结果她事到临头才被人这样随意地通知了一下,还要背上“引咎辞职”的名声,简直荒谬!简直可笑!可笑至极!还指望她继续为医院发光法热?做梦去吧!她不转过身来攻讦省医的管理体系就算是厚道了!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和林语菲说了。 顿了顿,见林语菲神情复杂,李健鸣说:“副主任也很不错,就是性格软了点,但在张立名,哦,就是即将接任我的位置的人,张立名管理医院,恰好最喜欢的就是性子软的人。他们能相处好的。”
林语菲跟着邵振尧也学了不少厚黑学啊人际关系学之类的东西,而且还都是精华版本,这要在以前这句话可能根本就不会引起她的注意,但现在,李健鸣的这句话却让林语菲瞬间警惕起来:“也就是说,张立名是暴君式的人了?他……我好像听说过他的名字,他……三年前有一场关于中医灭绝论的讨论,张立名是发起人,也是后来坚定的支持者,是不是?”
李健鸣点了点头:“对。”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中医师在省医之中的生存环境虽然已经不算特别好了,但只要他们不犯错、不主动辞职,谁也不能把他们都赶走,但要是换了这么一个暴君、一个中医灭绝论的支持者上台,省医的中医师估计是生存不下去了——除了已经有编制的那十几个。
沉默相对了一会儿,病房中的气氛重新变得凝重起来,Marting笑着说:“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对吧?”
李健鸣看着他,笑着点点头:“对。那都是些很棒的人,虽然……省医对不起他们。”再多的,李健鸣就没有说了。她在医学界有影响力,但仅限于在西医之中,要想帮一群中医师安排工作,那实在是有点鞭长莫及。
林语菲来,不仅确认了李健鸣的身体状况还算不错,还确认了她压根就不需要自己在一边陪护,待了一下午,就带着快要被闪瞎的狗眼离开了省医。
出了省医大门,林语菲站在小电驴边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邵振尧的未接来电,还是她刚出门那会儿打的,连忙给回拨了过去:“振尧,你找我?现在还有事吗?”
林语菲走之后不到十分钟,Essius就已经把李健鸣晕倒住院这件事告诉了邵振尧,但他并不想让林语菲知道,他不希望林语菲觉得自己试图掌控她的生活。于是,他笑着说:“当然了,你一声不吭地就跑出了门,还说不回来吃晚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林语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也没什么事啦,秘书没说清楚,老师晕倒了,但是没有住院,就借着我们心外的病床休息一下而已。她的身体还有些虚,但总体都还好啦,而且她身边有人陪了,我就只能回家啦。怎么,还不欢迎我回家吃饭啊?”
邵振尧笑着把手中的文件放在书桌上,文件上是详细的关于Marting的调查资料,那是Essius顺手发过来的:“怎么会。欢迎回家,我一直在等着你。”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语调微扬,带着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深情味道。
林语菲被电得缩了缩脖子,觉得脸上有点烧,边唾弃自己,边笑着挂断了电话——真实,都在一起这么久了,竟然还没改掉被邵振尧一逗就脸红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