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路线地图同样来自建筑大师威宁顿。
他为了尽量保留原山原貌、原本风水,就连最基本的羊场小路都没有踩出一条来。本来两年的工程,工人们运送物资上下山,总会踩出一条路来。
但是后来工程结束,这条小路也被他吩咐工人们填埋上了。
所以这幅没有路的路线图,他制作得非常细致。即便毫无方向感的无香,在杨可非为她指出北面之后,也能无障碍按图索骥,一路畅行。
当然,这也归功于广袤的荒漠并不会出现复杂地形。
所以每到山体垭口、环山转折处,无香都会兴冲冲的跑过去探视一番,然后转过来面对大家,来回挥动手里的地图:“这里这里,你们快点呀。”
无夏早已被80升压得没了火气,喘着气呼哧呼哧地道:“你就别浪费体力了,跑不动了没人会背你,还是慢点吧。”
无香却抬腕看了看表,道:“虽然藏区天黑都要八点以后,但是现在已经五点半了,你这样慢,来不来得及呀。”
杨可非大步上去拖住她的手腕,道:“你哥说的对,在这里还是不要乱跑。”
仿佛是为了为杨可非的告诫作证明,远山之外忽地传来一声高亢的狼嚎:
“呜嗷——”
大伙瞬时止步,四下环顾。
秦渊却没有看别处,他询问的眼神看向了旁边的白人大汉。
白人大汉不屑一顾的嚼着嘴里的口香糖,道:“听这声音,至少在十公里之外,看把你看吓的,还找仙人呢!”
听他这么说,秦渊就放心了。
无夏则被他说得老脸一红,颠了颠背包,咬咬牙继续上路,沉声道:“仙人就不会害怕吗?”
白求索不置可否,继续嚼着口香糖。
大家继续上路,转入一条两峰相夹的小径,迎面是猛恶的过堂风。大家被吹得精神一振。
没走几分钟,无香再次一惊一乍的叫了起来:“喂喂!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天色阴郁,大家都在无香身后近十米,远远的也看不清,纷纷顶风发足起奔,还没跑两步,无香又转过来抬手将大家挡住:“别过来,别过来。保护现场!”
大家顶着大风前进,走走停停,无夏不耐烦道:“你这家伙,到底想怎么样?”
无香道:“非姐非姐,你一个人先过来看看。你们先等会。”
杨可非早已知道她看到了什么,却仍是假作不知,小心上前,刚到无香身边,又被她挽住手臂,示意止步。
在她们前方大概三米远的纯白积雪上,并排着两个脚丫大小的月牙状凹坑。仔细看去,还能看到坑底的灰黑纹路。
是鞋印。
杨可非微俯身躯,看着一双没有任何特殊只出的鞋印,眉头深锁,陷入了沉思。
大家纷纷缓步凑上前来观看,俱都脸色大变,倒抽一口凉气,惊道:“这怎么可能!”
这是一双雪后的鞋印。
这是一双孤独的鞋印。
鞋尖的方向指向众人,鞋跟的方向指向众人的前路。
大家看着它,就像看到一个隐形的人,面向大家站立着,鬼魂一般,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鞋印的主人曾在这里落足,却似乎只是诡异地站在原地,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一路过来,大家从没有见到第二双鞋印,放眼前路,同样没有第二双鞋印。
无论前后,只有白雪无暇。
而这条路,是两侧夹着山峰的谷地小道,一路过来,别无岔路。
初时,秦渊还有些不以为意。毕竟他已经体会过瞬移的强大,有人瞬移路过此地,在这里落地歇脚也属正常。
然而,当他看到杨可非皱眉不语,白求索也露出同样难以置信的表情时,他才明白,这双鞋印绝不简单。
岩加俊暗自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发现无夏望着自己时,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两人的眼中不可遏制的溢出了些许精光。
就在大家沉默不解,面面相觑的时候,又是无香打破了沉默。
“呀!又下雪了。”语气中也不知是惊喜还是忧虑。
大家纷纷抬头,颗颗细碎的雪花从抑郁的黑云里缓缓掉落出来,又被谷底猛烈的过堂风吹散,仿佛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杨可非却不再沉默,她率先紧了紧背包,沉声道:“这里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了,大家加快速度吧。”
她没有直接说明的意思是,大家要在大雪封山前抵达七宝八卦塔,否则困在冰天雪地的广阔旷野里,就算不累死饿死,也会冻死。
秦渊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紧张地放声喊道:“无夏……”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已顾不得再隐晦什么。
但他却没有说出来。
无夏回头看着他,兴奋的眼中满有坚定。秦渊完全不能理解,都到了绝对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他为什么还要坚持前进。
秦渊又看了看岩加俊,他也是一样。
再看看郭峰,他守在无香身边,看不出表情。
而无香,这个小女孩,她跟杨可非一样,紧了紧背包,挥了挥小拳头,道:“对呀对呀,加快速度,天黑之前争取赶到。快走吧。”
说着,率先迈出脚步。
几步之后,她却似有些犹豫,脚步忽然中断了。大家看着她,她跺了跺脚,从那双鞋印旁边绕了过去。
就仿佛那里真的站着一个人。
杨可非紧随着无香,也从旁边绕了过去。
秦渊在后面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觉得杨可非绕过脚印时,上身微微欠了欠。
他再想细看时,后面跟上的岩加俊和无夏已经挡住了她的身影。
轮到秦渊经过鞋印,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想将它们踩烂,仿佛心底无由催生出一股业火,让他焦躁窒息。
他快步远离它们。
当他跟上大队,才发觉身后的白求索也是多过了少顷,才跟上来。
他做了什么?秦渊想问,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回首远望,那双脚印还好端端印在雪中。纷纷扬扬的雪花持续洒落,终会将它覆盖。想到这一点,秦渊心中的无名郁火居然顿时一清。
但是雪花一路都很碎。比起在车上时的席盖大雪,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当然是好的。
很快出了谷底小径,风也不再大了,一座蜿蜒绵长的雪白山脊画卷一般展现在众人眼前。
而在雪白山脊的头部半山腰,悬挂一般,坐落着一座白雪覆盖的古塔。
若不是显隐之间,有白雪覆盖不到的朱红色梁木呈现出来,大家根本无法将它与庞大的雪白山脊区分出来。
而就在这里,大家都看到了。
整座绵延的庞大山脊就像一条趴伏的龙,而古塔,就是龙的眼目。
云从龙,龙身的脊顶部分已经被天空覆压的黑云淹没。它本应雪白神圣,却在黑云的辉映中,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
抑郁的灰龙就这样半醒着,勉强撑开一半睡眼冷漠看着众人,而在这双惺忪的睡眼里,游弋着红色的不祥的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