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无夏和大叔从一开始往上攀爬时,就已经不知不觉偏移了方向,一直沿着稍微偏右的路线艰苦上行。
也许是因为左边的崖壁要稍微有一点点隆起的弧度吧。
而也正是这不太起眼的弧度,却将上行与下行的两条路线隔绝在了不能一览无余的两个坡面上。
加之黑夜的掩盖,杂草树木的阻隔,从上面俯瞰全场的郭峰又失去了眼镜,这才使得无夏四人的位置已经超过了郭峰所在的高度,郭峰却始终没有能够发现他们。
还好郭峰时刻不停呼喊着无香的名字,虽说有时候他会钟摆一样摆动绳索,移动到远远的右边去,但是显然他也没有忘记在左边也试探一番,这才让无夏与大叔艰难而遥遥无期的凿壁攀爬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而无香见到郭峰,也终于明白自己几人算是惊险交加,逃出生天,再也咬不紧牙关,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滚落下来。
大家也自不多言,立刻将上下两线的绳索紧紧连接在一处。
有了郭峰和绳索的帮忙,也无需再挖坑洞,几人的上行速度立刻大增,然而这段山壁也实在有点长,按照标准登山绳的长度来算,已经将近一百米。
因为郭峰的金属扣已经先扣在了上方的绳索,所以上行的路也得由他领头。这对于失去了眼镜的他来说显然难度不小。还好他下来时便是一路摸索,此时再往回走,也勉强算是驾轻就熟。
而后面无夏四人的顺序也不做改变,依旧是无夏和大叔在上面轮流吊起秦渊,无香则在最后照看,并力所能及地进行有限的托举帮助。
一路上行,虽然磕磕绊绊,却也并没有再遇到任何打断行程的麻烦。
到了光线最为明亮的高度,郭峰已经模模糊糊看到了悬垂在崖顶的探照灯。他立刻解开腰间的金属搭扣,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
双脚踏稳结实的地面,他也不去看现场后来变成了什么样子,只是大声喊道:“岩加俊,他们全部安全,马上就能上来了。”说完,便又去拉绳索,帮助无夏他们更快脱险。
岩加俊却没有空闲理会他。听到同伴即将脱险的消息,他心中悬着的石头也算落了地。然而这也不算完。
对面仍有几十个手持枪械的战斗人员虎视眈眈。他们正如狼群一样警醒异常,只需抓住一丁点破绽,他们就会伺机而动,反转局面,将己方控于股掌。
因此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躲在旁边路虎后面的藏族大叔一听坠崖几人竟然奇迹般生还,立刻也跑过来帮着郭峰拉着绳索。
果然不多时,无夏的手就伸上了崖面。大叔立刻跨步过去,一把将他拖了上来。
后面紧跟着坠崖的一号大叔,郭峰也将他拖上了地面。
接下来就是秦渊了。
秦渊仍旧四肢瘫软,昏迷不醒。
无夏便道:“无香,你快上来吧,我们好吊秦渊上来。”他趴在崖边,往下伸出手去。
无香也没二话,艰难越过秦渊,抓住无夏的手,便也爬了上来。
上到崖面站稳,她立刻发现了场中气氛的不同寻常,低声叫道:“哥……”
她眼神惊异地看看岩、莫二人——岩加俊居然拿刀顶着莫玉朝的喉咙——又不自觉往二十米外后方耀眼的车队扫了扫,刚上来的其他几人也不自觉看了过去,显然俱都感到好奇。
无夏也早已看清了这些,却并不多问,只是挥手将她的话头打断,果决道:“先把秦渊救上来。”
而在炽烈车灯后方的阴影中,嘴角始终微微翘起的中年人箭叔终于再次不怀好意的发言:“铁块,你有没有看过一张照片?”
铁块听他问话,扭头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嘴角的笑更加阴暗了,心中也不由有些不安。他回答道:“你是说那张行动指令‘必杀’的照片?”
箭叔越笑越大,脸色却越笑越阴暗,他鹰一样的眼睛看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在明暗交界中渐渐上升的秦渊,即便隔着二十米远的距离,即便光线明暗不定,他久经战场双眼依旧立刻断定了秦渊的身份。
铁块听箭叔说到这件事,立刻明白了他的目的。然而此刻铁块身俱护主之责,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便淡淡道:“是的,就是他。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也不用我们再多浪费一颗子弹了。”
箭叔摇摇头,他仍在笑,脸色仍旧阴暗:“不。依我看,他还是不要上来得好。”
铁块顿觉不妙,刚要做点什么,然而已经晚了。
箭叔的右手已经放下!
而在前一瞬间,他的右手曾经闪电般抬起。一收一放,正迅如电光火石,让人无法肉眼分辨。
根本没有任何声息,一道亮银的霹雳,已在这电光火石间飞射而出。
箭叔自信,就这么短短地一闪,绝不会有任何人能反应过来。
而这一闪过后,该死的人必将死去;不保护的人,自也会活着。
他对自己的突然袭击非常满意,而闪电战也总是会以最高的效率达成目的。他笑得更加得意。
然而当闪电停息,他的笑却僵在了阴暗的脸颊上。
一号藏族大叔似乎总能给人以出其不意。
当所有人都感觉安全,放松警惕的时候,他出其不意将一号路虎上的乘客带入绝境,并且险些为此付出了自己生命的代价。
而当所有人都察觉到危险,心中警铃大作时,他又一次出其不意,将安全带给了深陷危局的人。
并且这次,不是“险些”,他的确要支付生命作为代价!
一号大叔一上到地面就注意到了强光背后的阴影,他本能就感觉到危险。
因此当无香发问、无夏发令的时候,一号大叔还留了一个心眼关注着危险的源头。对于满心胆怯的弱者来说,这也许正是他们心底最为机警的本能。
这种本能也会在危险来临的一瞬间,不经过大脑,指挥身体躲避。
然而这个瞬间,他却没有。正相反,他迎了上去。
他想,这同样也是身体的本能吧。
岂不正是自己害得诸人落难于此?
如果自己还能做什么来偿补心中歉疚,除了迎上去,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一刹也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