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两人各自饮茶,俱都无言。
沈藏溪见他出神,也不打断。她心中虽有很多疑问,如同百爪挠心,但也就是在秦渊面前,她宁愿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出神半晌,秦渊忽然发现沈藏溪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一双杏眼几乎要淌出蜜来,他立刻说道:“好啦,看也看到了,你赶紧完成任务,快点回到同伴身边去吧。”
沈藏溪也不像一开始秦渊赶她走时那样大喊大叫,只是一双柔如春水的眼睛盯着他看,轻哼道:“别想糊弄我了。说了半天,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我想知道的,你还是一个字也没说。你越是要我走,我越是不走。气死你!”
对于她这样光明正大的耍无赖,秦渊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打晕她强行送走也许是个好办法。但是一来,秦渊自知在实力上对她并不具备压倒性的优势,完成起来并不容易;二来,以自己的方法送她离开,在这种多方关注、更有强者监视的关头,更加容易暴露自己。
权衡半晌,秦渊决定还是说点什么,先把她哄走。
于是秦渊说道:“你想知道的,无非是前些天可非为什么拼死也不让你见到我,我可以告诉你。”
“不听!”沈藏溪双手捂住耳朵,“你骗人,我不听我不听。”
秦渊摊摊手:“那我告诉你可非现在在哪,你去找她,她亲口说你总该信了吧。”
“不去!”沈藏溪把头一偏,“你敢让我去见她,不怕我一只手就把她捏死?”
“你们无冤无仇,你不会这样做的。”
“什么无冤无仇!我差点被她炸死好不好!”沈藏溪悲愤控诉。
“那不都是因为我吗?”秦渊无奈辩解。
听到秦渊上钩,沈藏溪立时窃喜,面上还是不屑道:“切——”
“因为我……”
“不听不听不听……”沈藏溪仍旧捂着耳朵,大摇其头,背后长直的马尾也跟着欢快摆动。
秦渊抓住她的双手,按在茶几上,然后捧住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以显示自己的诚恳:“因为我,得到了一样三页夺相的东西。”
“假的!你骗人!”沈藏溪心中虽然笑了,嘴上却还是不认输。
“我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连可非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前几天,这样东西我还没有处理好,如果当时你来搜查,我极有可能因为意场特征高度相符,被认定为三页夺相。”秦渊认真地叙说着。
“真的?”沈藏溪想着要不要妥协。
“真的。”
“真的?”沈藏溪凝视着秦渊,问了第二遍。
秦渊强自镇定,硬生生与她对视:“真的。”
然而沈藏溪脸上的甜笑渐渐消失了,她目光坚定地看着秦渊,不依不饶的问出了第三遍:“真的?”
秦渊看着她的眼睛,心里虽然无比清醒地知道骗她确实是为了她好,然而这最后一句“真的”却如铁石沉入大海,如论如何都再也亮不出来。
沈藏溪的眼神立刻变了。
秦渊心中懊悔不已,然而此时此刻,他就是抽自己一百个耳光也没有用,再去补上一句“真的”,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沈藏溪冷冷道:“有这种东西吗?竟然还能让你的意场染上三页夺相的某些特征?”她将“染上”二字咬得很重。
秦渊却听而不闻:“谁知道呢?那家伙总是出其不意,仿佛生来就是为了刷新大家心中的可能性。”
沈藏溪道:“那很好呀,我一向就是个好奇心强的人,你也给我刷新刷新。”
秦渊看着她,她眼中的神采如冰块一样又冰冷、又坚硬,一股股失望的气息也如同冰块表面源源不断蒸腾而出的寒气,不住朝秦渊扑击。
秦渊绞尽脑汁地在心底组织语言,最后终于说到:“是一个跨阶别计算核心封装包。你知道,它的结构十分复杂,模块衔接十分精密。目前我也只破解了其中很小的一部分,如果要调试,我必须在自己的意场内开辟出一个独立的虚拟场域,用来模拟……”
“秦渊……”沈藏溪忽然将他的滔滔不绝不断。
“用来模拟……”秦渊硬着头皮也要说下去。
却再次被打断:“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
“用来模拟三页夺相的意场,这个虚拟场域就有可能被误认为……”秦渊已经无法继续看着对面的女孩,但他还是要说下去。
这次换沈藏溪把他的脸扭过来,她轻声道:“那次,我又快死了。”
“不。”她却立刻摇摇头,“应该说我根本就已经死了。我与对手陷入了超高强度冗余信息对耗,不仅附加的计算核心完全烧毁,就连意场本身的混沌计算核心也被完全占用。如果这种对耗继续下去,很快就连混沌计算核心都会烧毁,那时我们双方的自我意识都会彻底消失。这将是最彻底的脑死亡。”
“那是意外。”秦渊趁她喘口气,立刻倔强地插嘴。
“是吗?”沈藏溪浑不在意,“你想说你根本就不爱我吗?可是,这世上你可以欺骗任何人,你甚至可以彻彻底底的骗过你自己,却唯独骗不了我。”
“那真的是意外。”
“无所谓。是意外更好,这说明天意如此。”沈藏溪看着秦渊,眼神却仿佛回到了并不遥远的过去,“天意让你出现在我面前,天意让你我意场合二为一,转瞬之间拖垮对手。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我和你更加亲密吗?”
“我为什么不介意杨可非?!”沈藏溪忽然提高声调。
秦渊没有说话。
“因为我有着她到死也比不上的资本啊。将来无论你们领证结婚也好,每日共枕缠绵也罢,比得上我吗?我们已经有过了世上最纯粹最本源的交换,那是天底下最形而上的男女行为,凌驾于一切。一切物质终将腐朽,只有精神永存。”沈藏溪骄傲地宣告着。
秦渊还是没有说话。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元曲唱得好,对普通人而言却终究只是奢想,但是我们的关系,不正是这样吗?”沈藏溪的一双美目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火焰。
秦渊依旧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沈藏溪似乎要将秦渊心底最后的防线彻底击溃。
“我知道,你,就是三页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