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标？”
秦渊看着眼前的金属密码箱，它上方的全息投影一刻不停地运转，感觉就像机械钟表的精密机芯。
老和尚微微颔首，却并不出言解释，显然明白，对于此刻的秦渊来说，太具体的东西，解释是无用的。或者也许这坐标之玄秘，就连他也解释不清。
因此只是低声说道：“让你的意场触碰它。当这个坐标重新拼装回模块之中，你遗失的记忆，就会回来了。”
秦渊点点头，闭上眼睛，正要开启力场视野去接触这个坐标。
老和尚却再次开口：“事实上，我并不是太主张你现在就重装它。”
秦渊睁开眼睛，疑问的看着老和尚：“为什么？”
老和尚却微微摇头：“前几天，我看到你们已经进了山，正在来的路上，我立刻开启因果运算，进行了一系列推演……”
老和尚忽然停下来，目光似乎失去了焦点，变得涣散。
然而秦渊看过去，却发现老和尚的眼睛似乎变成了两个幽深隧道的入口。
这隧道不是通往地底，而是通向浩淼宇宙。里面有无尽的星光闪耀，无数的旋臂轮回，散发微弱红光与蓝光的星云交替横过没有边际的空间之海，耀目的超星爆发，寂暗的黑洞死亡，组成一幅幅瑰丽壮美的庞然图景，秦渊几乎彻底迷失在其中，失去了自己。
秦渊忽然浑身猛烈一震，从迷失之中清醒过来。这一瞬间，他只感到心底恐惧莫名，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
自从今天见到定空禅老和尚，秦渊一直没有觉得他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只跟普通的公园太极老头也没有什么区别，因此心中不免就不够重视。
而现在，他才明白那只不过是老人锋芒尽掩，待人随和而已。
无论何时都不能忘记，这是一个堪比神祇的四阶巅峰乃至于五阶相变人。
于是秦渊微微躬身，恭敬请教道：“请问结果如何？”
“我发现……”老和尚似乎非常犹豫，不能确定要不要当着秦渊说出结果，他的目光仍旧涣散着，也不知思绪飘向了何方。
秦渊只有保持微躬，耐心等待。
“因果是可以通过逻辑进行推演运算的。”老和尚再次开口，却另外重启话头，“但这种运算，是一种依赖相干度的预测。”
“就像预测一粒电子的位置，其可能性数量，多到超过了组成整个宇宙所有物质的粒子数量。几乎不可能言中。”
“但是，当我们把粒子数量增大，预测一团原子。这样一来，因为组成原子的原子核与电子，以及原子之间，它们的相干性大大增加，它的状态可能性数量就会大大减小，预测命中率就会大大增加。”
“如果数量继续增加，预测由大量原子组成的大分子，甚至纳米级别的物质实体，这个时候，由于基本粒子的数量足够大，相干性太强，预测就会无限接近百分之百。”
“也就是说，这时，我们可以完全确定，这团物质处于某个坐标，具备多大的动量。”
老和尚循循善诱，一边讲解，一边看着秦渊，确定他是否能够听懂。
秦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关于测不准与退相干这方面的认知，他已经在《量子启蒙》里读到。此时再听老和尚讲解，感到自己在量子启蒙又得到了一些新的领悟。
老和尚见他无碍，继续解说道：“预测某件事情会否发生，也是一样。”
“当一件事情足够小，足够细节化的时候，缺乏足够的相干因素，我们是无法确定的。比如你喝茶的时候，每一口会喝多少水，就连你自己，也说不准。”
“但是把事情放大一些，比如预测你会不会杀人，这仍旧是相干度极低的预测。再放大一点，预测你会不会杀具体某个人，比如杨可非。”
“很显然，你们两人的关系，会让这一预测的相干度大大增强，这时的相干度，几乎可以做出百分百的预测了。”
“再往大了说，诸如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便只是听过几个以讹传讹的故事，也大多能井井有条的说出一番推断。”
“再说普通人的世界里，国内经济形势一片大好，互联网行业发展迅猛，几乎每个人都可以判断，做这一行可以大大的赚一笔。但是具体到每一个细节，做软件还是做硬件？做服务还是做应用？做游戏还是做社交门户？大家就会各有各的判断与分歧，因为一旦具体化，相干度就降低。谁也不能百分百断言，做什么一定会怎么样。”
秦渊听着老和尚的滔滔不绝，有些目瞪口呆，这真的是一个躲在深山老林隐居避世的出家人吗？！
但老和尚还在继续：“再往细里说，具体到单个平台如何操作，单个公司如何运营，单个客户如何公关，单个员工如何管理……几乎已经没有了‘正确’的判断标准，谁也无法预测领导的决策会得到什么反响。因为他们的相干度已经低到了基本粒子的‘测不准’层面。”
也许是看到秦渊一幅不可置信的呆滞样，老和尚似有所觉的解释道：“别惊讶，我只是在你的认知系统里，找你最能理解的例子来说明问题，你任职的公司，不是跟互联网有关吗？”
这话简直像一道闪电，划破了秦渊的心海。他几乎啊的一声，惊叫了出来。
老和尚只是看了他一眼，这一眼，似乎有一种心灵的力量，将秦渊的惊讶稳稳压了下去。
老和尚调转话题，道：“我要说的是，具体会发生什么，我的运算无法得出精确结果。但是，一场波及整个相变世界的大乱，却百分百可以肯定。”
“并且……”老和尚眼神死死的盯着秦渊，声音陡然变得凝重，“这场大乱，会以罪魁祸首死亡的方式，回归平静。”
秦渊有些莫名其妙，似乎不能理解老和尚的话。
老和尚却继续道：“所以，我在你们的来路上印下一个反向的脚印。有些事情不能明说，只能暗示。我想我的暗示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你们……让你暂且回去，先不要来我这里取回坐标。”
秦渊感觉自己的CPU已经不够处理这么大量的信息。
“这个坐标是你个人的秘密，外人……甚至于我都无法解读，就算扔出去让其他圈内人获得，他们也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所以，安全是可以保证的。”老和尚继续道。
“我不知道我这样建议，对于你的将来有什么影响。但安全起见，我倾向于你在此地，先不要急于求成，等回去之后，过一段时间，再将坐标重装回去。”
秦渊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愣了半天，才恍恍惚惚地问：
“您的意思是……我……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