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拂过,带着刺骨的寒冷,不经意间钻入了人们的衣袖间,冻得人们躲回了屋里取暖。刚过完年便下了这场雪,寒冬腊月的,大街上比平时倒是冷清了几分。小商小贩们还在尽力的吆喝着,跺跺脚仿佛寒冷就能驱散。
忽然大街上出现了一个火红色的身影,步步秉着的是高贵优雅,其身后跟着一个绝美的女子虽美却没有距离感和善地笑着,同行的还有一个憨厚的男子在两个女子身旁毫不起眼。
红衣女子丹唇微启:“枫翎你便先去吧,本宫好些日子没有出过公主府了,逛一逛这长安城,过会再回府去,有浣梅陪着便可以了。”
待枫翎走后,浣梅秀眉微蹙,开口询问道:“公主为何已经去了安国府,却不探望一下安国公呢。”
“不需要了,我想他们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本是一双甘清的眼睛此时却叫人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过了良久当浣梅以为窦乐安不会再说话时,耳边又响起了声音:“想必今年的我的生辰定会是很热闹呢。”
而窦乐安却未抬头,俯身正在一个小摊面前挑起了首饰,忽拿起了一个海棠花簪,问道:“这个好看么?”
“好看。”浣梅心不在焉地回答道,公主最近真是越来越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了。
只见两人手里拿着刚买好的些许物件,待要交钱时,只见身后突然冲出一个十三四岁的身着麻毛破衣的小男孩一把抢走了窦乐安手中的钱袋,朝着一个胡同便跑了过去。
旁边的浣梅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怒目圆瞪,原本的端庄一时消散全无,丢下了刚买的物件,撒开腿追了上去,嘴里还喊着:“抓小偷!”
窦乐安无奈地看着飞奔地浣梅,摇头叹息,浣梅什么都好就是做事鲁莽,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但要是惹到她定是非把你拱到地狱不可的,全然不计后果,活似把她宠坏了。
刚才窦乐安见那窃贼衣衫褴褛而且尚且年幼想是因为饿极了才想出此等卑劣的法子,但不过一袋钱而已倒也不至于冒些许危险上去追赶,万一不止其一个人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因顾念着浣梅,窦乐安倒也追了上去,刚入宫时倒也跟韩言学过些防身之术,一般之人倒也对付得了。
说时迟那时快,三人前后追赶竟跑到了一条死胡同里。男孩看着穷追不舍的两个女子,窦乐安倒也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一张黑漆漆看不清容貌的脸上,只剩一双眼睛瞳孔分明,眼神中竟是毫无畏惧,再看服饰,身着一件过了脚腕的棉袍子,虽说是棉可是布料都已脱了线,里面的棉花胡乱的团成一坨只窝在衣袖间还漏了出来,而脚上穿的是一双露着脚趾的破草鞋,冻得一双脚竟是发紫。
可才这般年纪一双眼内便充斥着无法散去的悲伤与晦暗,让如今心如铁的她不可控制的也软了一下。
男孩慢慢直立起身子,撇了一眼手中的钱袋,五指紧紧握着,语气竟是带着些许坚定地说道:“这钱。我需要。这笔钱,今日就当借于我日后定十倍奉还。”
说着便抬眸看着窦乐安和浣梅,此时此刻仍是不卑不亢就是窦乐安也不禁佩服起眼前的男孩来。
“我本是不缺这笔钱的,你若遇到难处急需用钱,那便拿去吧。”话说出口,就连窦乐安都不禁咂舌,觉得今天的自己实在太过心软了。
而浣梅更是吃惊于自家公主的态度,这好不容易追到小偷,如今竟是要放过?这平时公主那可都是铁一般的心肠,若是关系好的便是把你捧上天也不为过,可若是不相熟之人就算死在她的面前也会踩上去连看都不看的走过去的。
而那男孩却不领情仍固执地说道:“二位姑娘可否留下地址日后这钱我一定会还的。”
窦乐安目光柔和了下来,浅笑道:“地址着实不方便透露,若是日后有缘定会相见,而你若真是发达,又何愁找不到我呢。”
“那。我日后一定会找到你的。”说完男孩便从窦乐安身边跑走了,脚步还有些匆忙。
窦乐安看着男孩的背影,只略作思考了一下便开口道:“跟上去看看。”
下一转眼,便见窦乐安也跟着男孩的身影追了过去,浣梅只呆愣了一下便又紧跟着跑了过去。
只见男孩跑进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冷冽的寒风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房檐,屋内只有一席缝了又补补了又缝的铺盖不过倒看得出缝补的倒是精细,而在上面佝偻地躺着一个年近四十的妇人,闭着眼睛安祥地躺在那里,身上穿的是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色破布衫,但身上却流露出一副清贵之气。
男孩朝着妇人的方向跑了过去,用手推搡着她,高兴地说道:“母亲,我们终于有钱了!!”
可妇人却毫无反应,奈男孩如何推都不起作用。
男孩颤抖地伸出了双手,去试探妇人的鼻息,而那已没有了温热的鼻息的人,如何能让那双手不再颤抖。男孩手里的钱袋顿时散落了一地,呆呆地看着已经死去的母亲,竟是不哭也不闹。
而躲在一旁的窦乐安一直在观察着他,当她看见男孩去试探鼻息厚那绝望的眼神时,再一次击中了窦乐安心底的软肋。
当她从看见这个男孩第一眼起便如同看到了上一世她在草原时的自己,那是一种望不到头却每天都在享受着凌迟的绝望,他眼睛里所充斥的都是她曾经所同样拥有的,可能唯一不同的是,他或许没有她的残忍,他还缺少她的恨。
“我可以帮你安葬你母亲,你愿意跟着我么?”
不知何时窦乐安已经悄然站在了男孩的身后,男孩看着窦乐安,连他自己都不知到他活下去到底还有什么意义。
窦乐安不避讳男孩投向自己的目光,启唇开口道:“若你想去寻死我也绝不拦着,只怪我瞎眼看错了人,竟是这般经不起挫折,才这般年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若有仇家便去寻仇,若是没有便是好好活着也对得起你这死去的母亲。”
“我跟你走,”男孩似是想起了什么忽开口,“我还有一个姐姐还未找到,我还要活着。”
“是啊,我们都还要活着。”窦乐安喃喃道,不知这话是说给男孩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公主府
枫翎领着一个俊美非常的男孩站在了窦乐安面前。
那少年一头墨黑的头发简单的扎起,白皙的皮肤之上如同雕刻的五官,可以入画的鼻眼,略有些发红的嘴唇如花瓣一样粉嫩,竟活像是从九天上走下来不染尘埃的神仙。
“哎呦哎呦,公主你看,这孩子打扮了起来竟是这般好看,要是旁人看见了保不准以为是哪个神仙下凡了。”在给窦乐安梳头的浣梅盯着眼前这个一袭青衣的飘逸少年,很是吃惊地感叹道,这与昨日黑漆漆的少年竟是同一个人?
窦乐安半倚在榻上,面色柔和地问道。
“多大了?”
“十三。”
“叫什么名字?”
“陆雨。”
“家中原来是做什么的,又为何来到长安城啊,听口音并不是本地人。”
“锦城人,家里原本是一介商贩,倒也还算富裕,却因西域来犯全家只剩我和母亲尚活逃到了长安城中。”
“你还有一个姐姐?”
“恩,不过在我五岁时姐姐便被人贩子拐跑了,这些年家里一直在找却毫无音讯,如果还活着如今也十八了。”
陆雨毫不隐瞒的如实回答,眼前的女子有着跟他母亲完全不同的高贵,母亲的高贵是温和的,而这个女子高贵的竟让人有种卑微之感,虽是笑着对你说话却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不是绝美的容貌上竟有一双如墨的双眸让人想去猜却如何也猜不透,
“我想起来了!”浣梅在一旁忽然高兴地大叫了一声打断了陆雨的思考,“我说看你怎如此眼熟,终于知道你像谁了,这跟芙双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哦?”窦乐安若有所思地看着陆雨,嘴里嘀咕道:“真的很像么?”
“真的很像啊。”浣梅答道。
窦乐安瞳孔一缩,只一瞬便恢复了常态,开口道:“浣梅你把陆雨带下去,吩咐老魏给他安排一个房间,其余我自有安排。”
“枫翎你留下。”
“是。”
待两人都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只剩下窦乐安和枫翎两个人,萦绕着淡淡的沉香,忽只听一道语声打破了这安宁中的美好。
“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窦乐安说着微抬起了手,便执起旁边的茶展,闭眼让茶香浸入心脾。
“只查到芙双并非是孤儿,而是在十岁时被拐骗到,可被谁拐骗的与之前的家庭背景却都查不出来。”
“连堂堂暗卫都查不出来?”窦乐安忽张开眼,本是问句,却又像是喃喃自语,幽深地叫人不寒而栗,“还真是有趣。”
枫翎是当初韩言赐给窦乐安的一个暗卫,窦乐安本是极力推脱的,却无奈韩言太过坚持,而且这枫翎从不多说一个字,平常也只当他不存在,便如此安排下了。而暗卫的存在不光是保护皇帝和进行刺杀,更是掌控着如今各种消息的来源,当初放到窦乐安身边着实是大材小用了,上一世窦乐安倒也不觉,如今定是要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