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边身体被压住的男生,当时他甚至可以伸出右臂接受点滴。县城内仅有2辆起吊设备,先后调来,始终无法吊起压在他身上的重物。当地施工人员猜测,孩子是被支撑整个教学楼的最重的那根十字梁压住了。下午开始下雨,男孩的母亲站在废墟上,给儿子撑着伞。另一个男孩被卡住了,多次营救不成之后,他主动要求截肢逃生。可是医生们没有必要的药物和设备,无法实施手术。下午,男孩开始休克,伏下头和双臂,在武警战士们面前死掉了。
晚上7时,医生诊断说,第一个男孩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救援宣告放弃。他的母亲坐在那儿,扔掉了伞。也没哭,就是坐在那,看着她死去儿子。
“你妈….!就他娘的这么死了!我*!”武警支队长刘伟受不了,哭了。
一场猝不及防的灾难,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救援,一个被废墟埋葬的县城。大灾大难后面,显示的是复杂的人心与人性。
两个男孩被压在北川中学的废墟的同一个空隙里,一个消极地等待着,另一个则不断鼓动人们先救他。“先救我吧,叔叔,我是班上的第一名,”他说,“我以后一定考军校。”当他弄清楚站在外面的是武警之后,他改口说:“我以后考警校。”
这个男孩得救了。当这支部队救出第一个孩子时,所有人都使劲鼓掌,非常激动,但是另一个沉默不语的孩子却在这时死去了。死伤枕籍的场面在其后几天中不断削弱着他们的敏感。悲剧太多了。13日,他们救出来的人因医疗队跟不上,伤者就那么躺在街上逐渐死去了。
北川县城处在一个几乎封闭的山谷之中,救援所需的人力、机械和物资都必须通过南方的山口进入。至15日下午,山口公路仍未打通,而官兵们修建的一条临时通道又在当日上午被山体滑坡阻塞,旁边树林中的“之”字形的小道也一度无法通行,士兵们只能用绳子把入城者吊下山坡。不断有躺在担架上的伤者被抬出。
战士们再现了他们的优良传统,背着白发苍苍的老人爬上泥泞的山坡。在大片的灰白色的废墟间,士兵们列队行进,稍长的队伍就有旗手引路。
夜阳健吩咐大熊和尖刀卸下通讯装备,并且移交给武警部队的通信兵战士,刘伟安排他们先去休息。夜阳健果断的拒绝了,这种时候虽然他手头的力量不足以展开有效的援救,但是维持一下当地的秩序还是可以的。
地震瞬间发生的一切都固化了。在禹龙干道上,时间停滞在一家三口骑着摩托车出城的时刻,他们被滚石打死。一辆桑塔纳汽车正在过桥,桥塌了,它保持着最初跌落在河床上的样子。大多数楼房倒塌了,甚至粉碎了,到处都是背包大小的瓦砾。没倒塌的楼房以怪异的角度矗立着,楼顶上的广告牌上标示着“距奥运会开幕还有88天”。汽车大小的石头冲进了居民楼。
在山口外,或许在电视里,人们更多地获知北川创造了多少奇迹,并不能真切地感受到这里的一切是多么艰难。事实上大多数寻亲者得不到回音,大多数救援也只能以失败告终。15日,寻找亲人的队伍络绎不绝,可是从老城到新城,很少有人得偿所愿。
“开始时看得心疼,现在麻木了。”夜阳健身边一个武警战士说。疲劳也是一个严重问题。他们对自己的安危的关注也在下降。
士兵们几乎完全是依靠人力完成了最初两天的救援工作。13日和14日,县城内堆积着大量的伤员,但要运输出去却无路可走,只能往山坡上拉。运送一个伤员需要至少20个士兵,没有担架,常常是用门板,或者在两跟木棍间捆上绳子来负担,在山下的用力推,在山上的用绳子拉,需要在六十多度的泥泞山坡上爬行一百多米的高度,“像拔河一样拔。”老城和新城之间有一座桥,断掉了,距河床三米高,要过河,需要80个人组成一座人工桥。他们用铁管去撬水泥预制板,铁管全拧成了麻花。
第一天,余震时每个人都会跑开。
到了第三天,“震就震吧,也不跑,太累了。”
15日入夜后,部队撤离到城外的营地。发电机仍然不能运进山口,夜里无法救援,只有少数几支消防队留下来,凭借手电筒光继续工作。圆月当空,满城漆黑。这是72小时生命时间窗关闭后的第一个夜晚。
老城废墟的最顶点就是北川县幼儿园。地震发生时园中有五百多名孩子,被滑坡气浪推行二十多米,全部被埋,只有二十多人生还。14日下午,又有人在这里喊,“有人!”消防队的队员们走过来,开始挖掘。
队员们不停地挖出小花被、小花枕头,然后一个队员伸手下去,拎出了第一个孩子,紧接着是第二个。地震发生时孩子们正在午睡,死去后也保持着睡觉的姿势,小小的拳头握在胸前。
他们的身体是青色的和白色的,散发出呛人的气味,只有漂亮的头颅和柔软的身体仍旧是优雅的。那些小花被子被用来包裹童尸。半小时后,3具尸体被拉了上来,两个女孩和一个男孩,两个女孩都编着小辫,每个辫子上都扎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救援人员把他们放到下面的草地上。围在废墟边上的两个男人突然张开嘴巴,随后跑下了废墟。他们就是两个女孩的父亲。
一个年轻的母亲走过去看了一眼,大哭起来:“我的孩子啊!”另外两个母亲也跟着她哭起来。但是那并不是她们的孩子。
“这些孩子都是我的孩子,”那个年轻的母亲哭着说,“我看着难受!”
她拿出手机,给我们看她女儿的照片。是个扎着两只辫子的胖嘟嘟的小姑娘,赵媛媛,3岁。手机里还有一段录像,小女孩在旋转木马上起伏着,转过脸看着镜头,一上一下,还在唱歌。
即使是看惯了死人的夜阳健,此刻也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废墟上很多水泥是疏松的,就在这个地方,夜阳健可以像掰饼干一样把水泥预制板掰出任意形状。钢筋也是如此。有的水泥板中只有3根细小的钢筋,只需稍微用力就可以折断。
“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夜阳健看着手里的一根折断的钢筋,若有所思!
“夜中尉,那边有事请你去看一下!”一个武警小战士跑了过来,拉住夜阳健说道。
“什么事?”夜阳健回头问道。
“有些事情我们暂时不好处理,所以请你去定夺一下”小战士是当年的新兵,此刻他一脸的疲倦,看得出这两天的时间里,他累得够呛。
“一个学生书包,一个女包,哪个是你的?”一个当地居民模样的男子拿着两个包出城,在山口处被武警战士截下。
男子说都是自己的。武警战士们在女包中找出一个存折,以及大量的现金,数目超过百万之多。问他账户名字是谁,他回答错误,立刻被控制了起来!武警没权力抓人,让这些人掏口袋,发现里面很多都是不知真假的首饰。哗啦啦的掏出了一大捧。这些人看上去他们都是附近居民。夜阳健带人走了过来,这个被拘捕者偶然回头与夜阳健对视,眼神中充满了耻辱和恐惧。
“现在拿点儿东西不叫抢劫,叫自救。”男人自知理亏对夜阳健辩解说。
“妈个逼!乘火打劫是吧!大熊!拉下去枪毙!杀一儆百!”夜阳健暴怒了!
“是!”大熊和尖刀毫不犹豫的理科执行夜阳健下达的任何命令!
乱世当用重典!刘伟闻讯跑过来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只有置身其间,才会意识到这不只是一个灾难之地,还是一个拥有大量财富的县城。其实只要在废墟上走一走,就可以看到不少存折。瓦砾间也有各种记忆。卷宗。文件。照片。课本。
破戒狼小队奉命返回H市的时候,已经是地震发生之后两个礼拜的事情了,一份惨痛的记忆,谁都不愿提起。两个星期的救援下来,除了身心疲惫外,大家的心理都发生了一些变化。
兽医为此很是焦虑,从专业的医生角度考虑,他觉得很有必要对兄弟们进行一次心理干预,但是好死不死的居然连自己也被影响到了。别说干预兄弟们,自己都很难从那中焦躁的情绪中解脱出来……
首先是强烈恐惧感和不安全感。由于地震灾难的突然性和巨大的破坏性,人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这种恐惧主要包括害怕地震的再次到来,或者担心幸存下来的亲人或朋友再次失去,恐惧感会使自己出现一些感知觉过敏的反应,譬如对与地震相关声音、图像或气味非常敏感,这种过度的敏感甚至可能引起一些诸如地在摇动、听见地震的声音或者闻到地震时的气味等幻觉。尤其是夜阳健他们这些感觉颇为灵敏的人来说,这种滋味更加难熬,长时间的精神高度紧张,让他们在灾区救援的两个星期中比常人的神经崩的更紧……
好在这种情况对破戒狼小队来说略好控制一些,因为他们本身就属于高危职业,终日与死神起舞也属于家常便饭。喝点酒也就过去了没什么,
最重要的是负罪感,也就是自责!
作为中国最好的一线军人,一直以来夜阳健所率的破解狼小队,平日里拼死还没有玩不成的任务。但是这次,虽然破戒狼小队很好的完成了本属于他们的任务,可是在深入灾区后面对那么大的平民死伤,以及在大自然力量面前,那种人力无法企及的无力感,深深的挫败着破戒狼小队的所有人。为什么没有及时多救出几个人?为什么面对那么多需要救援的人无能为力?!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伴随着负罪感的,是极端的焦躁!面对重大的变故也许人会有很大的愤怒,譬如为什么救灾的动作那么慢,为什么自己没有尽到足够的力量,又或是工程质量为什么那么差!豆腐渣工程到底是何人所为等等!人在这个时候愤怒的情绪是非理性的,很容易走极端,做出极端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