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雷夫到埃博卡提亚,坐火车只要花费两天时间,并且车上的人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丝毫不用担心生命安全问题,比起商队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火车汽笛声响起,蒸汽机开始运转,带动火车沿着轨道前行。作为工业革命的象征,火车的核心部件,蒸汽机巨大的推力让车体都不停颤抖,一直到转速稳定下来后才回复正常。
拖着一条浓密的黑烟,火车穿行于平原上。驶出车站以后,大平原的美景尽收眼底——小麦绿油油,牛羊成群走动。天空湛蓝,点点白云镶嵌在蓝天里,澄明如镜。农夫在田里耕作,小孩在土路上尽情玩耍,有的在到处乱跑放风筝,有的蹲在地上看蚂蚁过街。天真无邪的脸庞是如此耀眼,透过火车的窗户,跨越几十米的距离也看得清清楚楚。
蓝天白云,田野乡村,微风拂过绿色的大地,人类在这里留下的只有工业的痕迹。
若是从天上看下来,拖着黑烟的火车在这里想必是极其碍眼的吧。
考虑到有两天的车程,吴亚明毫不犹豫地订了软卧票,毕竟他现在是有钱人,手握六位数银行卡的少年,两三百块的车票算得了什么?何况这节火车的软卧自还带包厢,吴亚明和蔡海蓝都不用担心过路行人的咋呼,可以自由自在地欣赏风景。
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生活,简直和做梦一样。
谁能想到,出去五个人,回来只有两个?
谁能想到,原本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开的魔法,现在已是被神看中的人了。
又有谁能想到,自己居然会接下这个单子。
靠在玻璃窗边上的角落里,吴亚明侧着身子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蔡海蓝。
私生女……
军火世家……
吴亚明甚至连提问都不想提,当问题太多了时候解题就变成了一种折磨。
天晓得为什么一个私生女可以去插手其父的家族事业?讲道理,能上学就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别说继承权了,蔡海蓝这个身份,有没有受教育权可能答案也是否定的。
“震惊!贵族之子竟然和私生女狼狈为奸!”
以埃博卡提亚那帮不搞事就浑身难受的新闻报纸的尿性来看,他俩回去后这个标题应该是没跑了。
吴亚明正想着,突然蔡海蓝抬起头来,一副要说话的样子。
哦对了,在上火车之前,吴亚明在格雷夫就为蔡海蓝找到了整容医师孙杰,现在她脸上已经没有了那几道可怕的伤疤,而且比之前更加好看。
作为顶级医师,孙杰不屑于要钱,他知道吴亚明是护航者,所以直接要求吴亚明接下一个护航者合同。所谓吃人的嘴短,吴亚明不得不笑着接受。
从埃博卡提亚进一批最新医疗设备过来,在明年年末前完成。合同上的要求是如此简短,以至于孙杰连纸都没给吴亚明。所以说孙杰到底是个天才,恃才傲物得很。
蔡海蓝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引起吴亚明的注意。
“想说什么就说吧。”吴亚明抬起后背,坐直面对她。
“你,为什么要出来冒险?”蔡海蓝的眼神非常认真,让人无法回避。
“很简单,为了钱啊。”吴亚明双手一摊,表示一种强行无奈。
“别骗人了,你可是贵族子弟,怎么可能缺钱?”
“那仅仅只是家里不缺钱罢了,我自己可穷的很。”吴亚明从桌子边上的餐架上拿起两个杯子各放在二人之间,“即便他们不说,我也受够了找人要钱的日子。”
吴亚明说完,却迟迟等不到蔡海蓝的回复。聊天陷入了沉默。
打破沉默的最好办法,就是往杯子里灌酒。
沃尔夫冈特色产品——雪山麦芽酒,据说是用雪山下的麦田酿制而成,香甜爽口,但度数多少却是个迷。
看着被子里麦黄色的液体翻滚,人类最原始的好奇心无法抑制。
“不说了,喝一杯怎么样?”
蔡海蓝没说话,只是乖乖地双手捧起酒杯,笨拙地和吴亚明的杯子碰了一下。
接着,缓缓地,将酒一点一点喝完了。
吴亚明看着蔡海蓝喝酒的样子,人都傻了。第一次见有人喝酒喝出吃药的感觉。
然而,先提问的却是蔡海蓝,吴亚明只得吧问题烂在肚子里。
她抬起眼看吴亚明的瞬间,吴亚明就意识到了问题——双颊通红,是喝醉的表现。
“吴亚明,告诉我,你为什么可以这样?”
“啊?”吴亚明的嘴半张开,充满疑问地“啊”了一声。
“你凭什么……”
“我……我怎么了?”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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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亚明赶紧看看自己买的酒的包装——这是麦芽酒啊!怎么回事这是?自己喝了没什么感觉,蔡海蓝倒好,吴亚明已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了。
“冷静姐姐,你睡觉的时候我什么也没做。”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在吴亚明的脸上,半边脸上仿佛有石油在燃烧。
“挺会装傻啊,我没想到你心机这么重……”
“停停停停停,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现在就从这里跳出去,保证不打扰你的生活,我发誓!”吴亚明也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些问题话了,全是给蔡海蓝吓得。
“悔恨自己太傻,跟你说了这么多,现在已经没法回头了……”
好吧,这是喝醉了。吴亚明深感无语,索性把风衣拉起来,把脑袋埋在领子里。
“你一定是计划好了的,没错吧?”
“嗯嗯嗯嗯。”吴亚明丝毫不想搭理对面这个酒疯子。
“你肯定是计划好了的,你就是想——”
“是是是是,您都对,都是我的错。”
吴亚明被问的头都抬不起,简直就是一只缩头乌龟。
直到一阵轻笑穿进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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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别装了,我开玩笑的嘛。”蔡海蓝一下子恢复了原状,仿佛之前一切都未曾发生过一样。
“你一定是计划好的,对吧?”吴亚明从衣领里抬起头来,装作生气的样子质问她。
“本小姐才不需要计划呢。”蔡海蓝歪起脑袋,一副嫩仔天真无邪的样子。简直就是令人作呕,这年头哪里有身形如一的嫩仔嘛?!
“真的是恶趣味。”吴亚明看蔡海蓝的眼神已经死了。
“哼,”蔡海蓝满不在乎,“你平时那么认真,偶尔开一次玩笑又怎么了?”
“那您可真是个演员,演的我都信了。”吴亚明反唇相讥。
“切,愚蠢,你不知道,每个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吗?”蔡海蓝挑了一下眉,“而且,我可是私生女诶,不会点演技怎么行?”
“嚯,那是,我还没见过那个私生女有这般意识。说真的,你有哪句话是真的吗?”
吴亚明越说越来气,直接把蔡海蓝的杯子灌满了酒——所谓敬酒不吃吃罚酒。
至于蔡海蓝则完全没有害怕之意,二话不说拿起酒杯,头一扬,好酒直接见底,“句句属实,没有假话。”
“好啊,那我问你,我又计划什么了?我怕不是当初在你这掏了一餐打后就惦记着怎么泡你了吧?真的是,阴谋论不可取。”
看样子,吴亚明真的生气了。
“好了好了,干嘛生气嘛?”蔡海蓝嘟起嘴,“哼,直男,不懂女人心。如果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惦记我,那我会很开心的。”
吴亚明再一次脑子短路,再一次满脸疑惑地看着蔡海蓝。
“本来就是,你父亲没告诉过你,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我母亲告诉过我,对待女孩子要温柔。”吴亚明在话音未落时说道。
“我还没忘记你打我的那一巴掌呢!”
“那是你太过分了!”
不知为何,吴亚明自己的说话声调被蔡海蓝带过去了,明明很严苛的指责,说出口却变成了一种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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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说句话啊?”
受足了气的吴亚明靠在窗边,脸上写满了“不屑于与屑女人”交流的字迹,只望窗外美景,不管身边同学。
自然,他一句话也不会说。
“你说不说?!”
蔡海蓝撵起吴亚明的耳朵,谁知后者根本不虚硬气的很,哪怕耳朵被扯得老高也不吭一声。
这就是血魔法师的觉悟,要敢于承受肢体的损伤,血液的流失——血神布拉德。
“我求你了,和我说句话吧,我们要在这里坐两天火车呢,你要把我活活无聊死在这里吗?”
窗外突然传进来一声乌鸦叫,吓得吴亚明抖了一下。
“其实,看看窗外风景也挺好。”
求求你了,别演了。吴亚明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你再不说话,我就吻你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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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姆!
“以前我不能理解,但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会有人选择同性恋了。”
吴亚明一只手顶着蔡海蓝的脸,让她和自己隔远点,仿佛是宠物主人让宠物隔远点的动作。
蛤?把谁当宠物养?你咋不养条老虎?
“我不管!你投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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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一天过下来,你都不晓得怎么过的。
望着窗外漆黑的夜景,点着蜡烛的车厢内恢复宁静,而且略有些清冷。
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打闹了。
这个蠢女人,唉。
虽说很不好意思,但是大腿上枕着一名美少女又有什么问题呢?乘务员只发了一套被子,总不能让两个人中的某一个去挨冻吧?
蔡海蓝枕在吴亚明的腿上,静静地睡着。
虽然吴亚明知道,她肯定不会就睡着,蔡海蓝还没有心大到倒头就睡。
“我说,那时候你们在酒店里,那个了吗?”
“那个是哪个?”吴亚明对于蔡海蓝的文字游戏深感无力。
“就是,那个啊。”
隔着裤子,美少女的脸传来一丝微热。
“哦,没有,小孩子别想这么多空事。”吴亚明直接发挥大人作风。
“哼,处男还这么嚣张。”蔡海蓝偷笑着。
“说真的,你现在还想她吗?”
“……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想她。”
“想她就想她嘛,哪那么扭扭捏捏。”蔡海蓝掐了掐吴亚明的手,此前一直放在她的头发上,“喜欢就是喜欢,一辈子不会改变。”
“既然如此你还愿意躺在我腿上?”吴亚明反问道。
“那又怎么样?难道你要因为喜欢一个女孩就不理其他女孩吗?”
“把自己吊死在一棵树上,任谁都知道这是傻,而且你喜欢她她也不一定她喜欢你,爱情不是要两情相悦的吗?一味地单方面付出岂不是很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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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亚明捏了捏蔡海蓝的鼻子,什么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