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场上除了萧弦曾二和队员们,还有其余人。
一位足协官员一边跟着大家鼓掌,一边回头和同事们交流:“我觉得萧教练这可说到点子上了,还是意识形态的问题,信仰缺失,没有动力么!”
旁边有一位工业部门调任来的干部立刻点头表示赞成,说:“不错!从前讲‘集体主义’,人们生活中做什么都是一群人一起做,论资排辈,处处都有秩序。搞个大会战,上千个不熟悉的单位几万人,一声令下奔赴大荒地,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到了地方立刻就能找到位置热火朝天的开始干!现在时代不一样了,讲究什么‘个人隐私’,儿子交了女朋友他老子都不能问问了!这就是‘自由散漫’!这群娃娃满脑子都是自己,可不就是搞不好踢足球这集体活动么!就是……”
这位工业干部后半句“就是”没说完,这里面是对萧弦的腹诽了。
因为萧弦的思路显然也不是符合这位老先生想法的“弘扬集体主义”,而是宣传了一番“战胜自我”这样显然属于“个人奋斗”,而且也相当“自由散漫”的玩意儿。这是当面议论人,而且议论的不是好话,于是就不好说出口了。
旁边又有一位当过几年兵然后从军方政工系统转业的干部,突然猛然一拍大腿。
这一位道:“治疗信仰问题,这本来就是我党最擅长的事情啊!咱们从二一年建党以来,一直就是在做‘普遍联系群众’的事情么……咱们从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哎呀呀,哎哟哟!好多工作都可以做一做啊!”
一群官员的眼睛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来了,就好像一串缤纷美丽的小彩灯。他们都听懂了“好多工作”,这指的是什么。
然后大家把目光一齐投向最先说话,也是在场官职最大的那个足协的秃顶胖子。
这位足协官员沉吟了一会儿,终于点头道:“我去和曾领队商量一下。”
这次谈话的时候不仅曾二,连萧弦也在旁边了。
萧弦做了动员,队员们的心气儿都非常高。
可是又不是那种热血沸腾的高。大家一个个双手握拳,力量下压灌注在手臂下肢,动作迅捷,目光坚定而冷静。
简单说,曾二从前心目中的杀手就是这么一个样子……
某些民间俗语说的好啊:跟着啥人学啥样,跟着巫婆跳大神。
足协官员找过来的时候,曾二正努力抿嘴别让自己笑出声儿来呢。
萧弦还没注意到。萧弦溜达着往场上看了看,非常满意。他跟曾二说:“生龙活虎么!”言语之间很是自诩。
然后就走过来许多将军肚:“萧教练,曾领队,我们有个建议……”
这一次征召各地队员集训,时间共有十五天。
十五天后是约好了与国内一家兵强马壮外援众多的俱乐部,打一场热身赛的。这个活动准备是继续检验战术布局,以及队员们的水平。然后,就放大家回去打联赛去,教练组留着研究资料,准备下一次的集训和实战的安排。
这十五天中前四天都是高远一帮人领着练技术第五天进行了队内对抗赛,萧弦发现了配合里的大问题然后萧弦的讲话发生在第六天早上随后从这天开始足协一纸报告递到中南海。然后从各地,各大军区,抽调组织了非常具有实际工作经验的精干小分队,直接开赴国家足球训练中心。
这些事情当时是高度保密的外界最多只是隐隐绰绰的听说了一些具体情形还打听不到据说还有乱打听的被掐着脖子带走了。
到了第十四天的时候也就是预备打热身赛的前一日了有几个在足球领域人脉最多——用萧弦的话讲就是“配合能力最好”——的媒体工作人员,辗转从已经退休的足坛前辈,已经荣养的政坛先锋,已经养鱼的军界大佬那里,打通了关系,得到了宝贵的进入足球训练基地进行采访的机会。
当时大家非常激动多么神圣的地方多么关键的时刻前面据说是二百个行业精英来提意见后面据说是从整个华夏大地上抽调了人才国家队的集训究竟是做了点啥?
现在又成了什么效果呢?
大家都非常关注。
这一路上人们从哪个绿树成荫的水泥道上走过去经过了绿油油的足球场然后一直就走到了景色动人的……会议室。
怎么这个时候开会?
大家心中都有些疑问。
还有人想:热身赛都进行动员会议,还召集大家看对手资料,咱们的教练组,真是太严谨了!
这一行人远远的在走廊里的时候就听见会议室有人说话了。
耳朵特别好的还能分辨出说话的这是九纹龙史进:“……那就轮到我了。”
让我说,我们足球运动员就是非常不容易。
不仅仅是做运动员的时候就是以后做这个行当的其余工作也是一样的。
我还算家里条件比较好的不过我教练王进,大家可能也听说过那才叫可惜呢不就是给领导接风的时候没有用‘茅台’酒么从此之后那就是天天被穿小鞋最后挤兑的队伍里都待不下去……”
外面的记者逐渐就听得投入大家不知不觉地放慢了脚步。
九纹龙的声音才弱下去又听到了小霸王周通的声音: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咱们足球运动员,那真是太不容易了。
就像兄弟我,原本也是家里条件不错的后来开始踢球了,就只好换着地方踢球不知道跑了多少个城市到处都花钱扎根下来太不容易了……”
门外能听到里面乱吵吵的好像有人在表示赞同。
还有黑旋风李逵的大嗓子非常突出:“阿呸!你个贼斯鸟就知道捡好听的说。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你在滨洲待不下去,可是因为你搞了当地的MM,然后让人打出去的!”
满堂的人都哄笑起来。还能听见周通抵赖回口的声音。
外面的媒体工作人员们正在面面相觑不知道里面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戏。
着时候,就听见屋内一把浑厚温和的好嗓音接过了话茬:
“同志们,队员们!足球运动员生存非常不容易,这个道理,我们这几天,大家已经都讲了自己的经历,可以说,是认识的比较深刻的了……
那么,同志们,队员们!我不禁想问大家,为什么会这样呢!
同志们或者说,是遇到了不好的人比如那位王进教练或者也有同志们说,是运气不好。
我得说,这些都对,但都不是最根本的。大家认为我们足球运动员生存非常不容易,最根本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告诉大家,因为我们是失败者!因为我们没有打胜仗!所以,别人就看不起我们,就会听到我们就鄙夷,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欺负!
我们的姐妹,女朋友,看球的时候,就去追着看那些个南美洲欧洲人,甚至非洲人!
我们如果继续打不好比赛,我们后面的队员,师弟,甚至我们的儿子孙子踢足球的时候,还是会被人嘲笑!
甚至被小国的人,在咱们自己的主场打出条幅来‘我们乒乓球不行,我们体操不行,但是我们足球行!’
队员们,同志们!看到这样的条幅,大家有什么样的感想……”
里面的声音非常激情,非常有感染力。
外面的媒体工作人员,不知不觉中,一个接一个的长大了嘴巴,好像一排造型别致的喷泉。
有个年轻记者吃惊的询问旁边人,可是他不太确定自己准备发出的声音。最后,他问:“……这是什么?”
他旁边有个老记者一连回忆和感慨地摸出了一根烟。
然后,在青烟袅袅中,那个老记者回答道:“诉苦会。听说过么?调查成分,统一思想,能够让一盘散沙立刻成为强大的战斗力量……没听说过?‘支部建立在连上’,这个也没有?三湾改编!八七会议……你得看看书了,这是太祖的开山之作啊!”
那个年轻记者伸手扶了扶他自己的下巴。
这时候旁边又有一个记者接口了:“我们那疙瘩,都叫‘唠叨会’,听长辈说,当年搞土改的时候,就是把人聚集在一起,一晚上一晚上的开会,大家讲地主是怎么压迫我们的。有人哭有人骂,连着开十几天,整个屯子里的心气儿都起来了,大家觉得宁肯拼了一死,也不能再这么过日子!然后,农会就领导大家,带着长杆子,去打地主……”
这一位说着说着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剩下的记者们也都纷纷点头,有的说:“我们那边也是这样的……”
还有的说:“我家里还出过农会会长呢!”
问话的年轻记者张着大嘴左顾右盼,周围已经没有人理他了。
屋内的气氛也显然的热烈了起来,隐约能听见里面激情的声音,好像是小旋风柴进的细嗓子,正在表决心……
年轻记者满脑子想法,可是就觉得好像难以拼凑成为什么有意义的词。
最后他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