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思索之后,又觉得不像,这明音寺上虽有乞丐,却从来不会聚集如此之多。
风随愣,随即含笑挑了挑眉,用眼睛询问了一下旁边的顾夜阑。
顾夜阑俨然也没见过这个情景,也是摇了摇头。
风随的脚步没有停止,只是抬头看了看前方,一缕戏谑的笑容浮在面上,他慢慢说到:“似乎我们来的正巧,赶上了热闹。”
顾夜阑未答,而是随手拦住一个男子,谦和的问道:“这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围了这么多人?”
那被拦住的男子先是顿了顿,随即看见风随和顾夜阑,见他们的装束虽是普通,但这人眼力极好,一看便知那衣料的材质比之一般人要名贵了太多。当下见顾夜阑询问,也不敢怠慢,他神色一潋,便笑道:“两位公子有所不知,这是晋王妃正在派粮。”
“晋王妃?”风随脸色一变。
那人明显见风随和顾夜阑不解,便也解释道:“唐翰林的原配唐夫人在世时怜惜这些乞儿,每年的这时都在此发放钱粮,唐夫人过世后,唐翰林就一直让下人来派粮,唐府如今被灭门,只留下晋王妃一人,所以今日晋王妃亲自前来在此布施。”
顾夜阑神色更显诧异,他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却不想唐翰林还有这样的一面。更不知今日唐轻容会出府,还来了这里吗?
林风随点点头,面上没有什么情绪:“永连王确是个长情之人。”
顾夜阑不置可否。
“大家快看,晋王妃出来了。”
人群之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就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寺门前。
林风随正要走开,忽然看见人群之中分出一条道路来,一个女子身着拖地鹅黄烟纱裙,左右跟随着六位伴随,每人手中都拿着两个篮子,里面或装铜钱,或装米粮。女子的长发乌黑如缎,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娇美的面庞之上带着浅微笑意,愈发的清艳动人。
那双纤弱的素手不断的将钱粮送给周围的百姓,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变。
瞬间,风随脸上玩笑的神情尽数敛起,他静静地看着这个女子。女子不时的低头,发间的步摇随之摇曳,发带不时的轻触脸颊,衣上的裙带随着她的走动而轻盈起舞。此时的她如同下凡济世的仙子。
女子的年纪轻轻,眉目之中带着一丝少女的纯真,更透着一股慈悲宁和的气息。
风随见过不少皇家女子,看多了后妃之间的尔虞我诈,也见多了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然而唐轻容的身上却没有他讨厌的气息。明明他可以自私一点带走她,可是他不能,他甚至不敢见她,害怕自己会一时冲动将她带走。
风随默默地看着唐轻容,想起彼时她得质问,竟也忘了移步。
顾夜阑见到这番情景也是一愣,却先于风随变回平静。行善布施之举他不是第一次见,亦不是第一次见女人行善布施。
可是见到自己的妻子在此行善,竟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眼见越来越多的乞儿靠近,顾夜阑好看的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这个女人。”他没有说什么。
风随心下却是一酸,她是他的妻子。
没有任何人注意,二人转身优雅的从另一个门进入寺内。
不知何时,庙前的人已经散尽,而行善的女子也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去。
此时的寺院桃林之中一裳倩影正徘徊其间。
女子一袭鹅黄烟纱裙,发间步摇摇曳。正是在寺前行善布施的晋王妃唐轻容。
此时她的周围没有跟随伴从,只是独自行游走林间。
今天天气极好,明澈如一潭静水。温和的春风微微吹过,时不时伴随着几片桃花瓣,轻柔的飘落在她的身上。
唐轻容停下脚步,触手摘下一片桃花,放在鼻尖轻嗅,桃花香味温柔清雅,说不出的舒适恬静。
此时的唐轻容立在满树桃花之下,正应了那句:人比桃花颜色好。
少女的容颜配着桃花的芬芳,灵秀动人。如柔光若腻的肌肤直比初梅还要娇嫩。
呆在原地愣了很久,唐轻容的唇角不知不觉竟弯出了一抹动人的笑意。
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她的眼中迷蒙出一抹失意。
感受到一股视线投向自己,她本能的抬起头。
看见前方的男子时,唐轻容手中的梅花顿时落地。
他似乎也是无意撞见自己,脸上的错愕之色还未消褪。
唐轻容愣了愣,唇畔扬起一抹淡淡的戏谑,而后优雅有礼地屈膝一福:“见过十七王。”
林风随身躯僵了僵,他的目光炯炯,却终究一黯:“晋王妃免礼。”
唐轻容浑身一震,原本带笑的脸顿时僵凝,苍白一片。原本以为已经习惯了他的淡漠,却不想听来还是这样的心痛。她转身便想离开去寻伴从。
见唐轻容想要离开,风随不禁出声道:“等等。”
唐轻容稍稍迟疑,止步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风随俊美的脸上含着淡淡的温文笑意,眼眸微微一闪:“这条丝巾应该是你的。”
唐轻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沉沉的,深不见底。
听见他的话,唐轻容这才看见他手中的紫色丝巾,再看腰间,丝巾不知何时遗落。
她心中感觉有针轻轻一刺,点点头,她启口道:“是我疏忽了,多谢十七王。”
一阵风从桃林中掠过,星星点点的花瓣被吹落了下来,旋转着擦过唐轻容的面颊。
她得手自他的手中接过丝巾时,风随竟是按捺住想要拉住她得冲动。
从他手中接过丝巾,见他不再言语,便向他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告辞。
他想询问有关她得一切,她失踪之后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去问。最终只能化成苦涩一笑,径自去了。
唐轻容回府路中,竟在前面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不由得走近了几步,正要出声喊他,却看见他走进了一家酒楼。
唐轻容正打算独自回府,却不巧听见旁边两个男人的对话。
“顾夜阑进了酒楼,赶紧通知主人。”
“小心把这包药放入他的药中。”
唐轻容吓了一跳,竟然有人要对付顾夜阑。她立即对着采苓道:“回府多叫点人过来。”
采苓也听见了对话,点点头,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只余唐轻容一人装似若无其事走进了酒楼。
她塞给掌柜一锭金子,问到了顾夜阑所在的雅间,当下就走了过去。
站在门外,正好听见里面的对话。
“晋王爷,您觉得那张龙椅该有谁来坐?”一个喑哑含笑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唐轻容直觉的蹙眉。
顾夜阑的声音冷静清陌,这是他一贯的语态,却多了一份疏离:“龙椅自然是皇上的,唐翰林你说呢?”
唐轻容心头一紧,唐翰林?唐缄已死,那么还有谁是唐翰林。然而第三个声音响起了。
“哈哈,姐夫,那你不妨再说,那谁又是皇上?”
唐轻容只觉得出现了幻觉,这个声音,竟然是唐明远……不,应该说是宇文远!他竟然还敢以唐明远的身份出现?他就不怕??
恍然有一股杀气从门内传出,唐轻容幸好有准备,脚下轻功一走,轻易了躲开了攻击。
再看时,已见宇文远正冷冷的看着自己,身后是惊诧不已的顾夜阑。
“姐姐,好久不见了。”他的那句“姐姐”让唐轻容有些恶心。
“你这声姐姐还不配唤本宫,宇文远!”唐轻容的声音冷冷。
宇文远的神色一冷,看着唐轻容笑:“晋王妃好大的架子,只是不知晋王妃在门外偷听是何居心。”
唐轻容不笑不怒,看了看桌上的酒水:“我只是来找我夫君,你还要拦我吗?”
宇文远哈哈一笑,说道:“晋王妃对晋王真是夫妻情深,只不过是约王爷来喝杯水酒,晋王妃何必动怒。不如赏脸坐下和我们一起喝上一杯如何。”
顾夜阑脸上含着淡淡的笑意,然而他深不见底的黑瞳之中,却透出丝丝冷然,含着怒意。
唐轻容忽然之间觉得自己错了。宇文远已经自己倒了一杯酒,递到唐轻容的面前笑道:“我都与王爷说了,王妃定会前来寻找王爷,可是王爷不相信。”
唐轻容后退了一步,忽然明白这一切原来只是他引诱自己的圈套。她忽然有些无措的看向顾夜阑,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顾夜阑无可奈何的一叹,敛起了笑容,忽然皱眉向她走来。
唐轻容的手被他轻轻握住,他的手很温暖,让她忽然有些想哭。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今日之事不必再谈。”
宇文远忽地仰天长笑:“晋王爷以为今日还能走出去吗?”
顾夜阑不为所动,笑若春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等会寻找时机先走。”
唐轻容猛地抬头去看他,只觉得他淡定的温柔之下,隐藏着痛恨。
她不停地摇头,却听宇文远道:“怎么,晋王爷想反悔?”
顾夜阑忽然一笑,一把将唐轻容推出门外,可惜顾夜阑刚还了宇文远一掌,就听见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晋王爷,你若再反抗,我就杀了你的晋王妃。”
顾夜阑回眸看着一个女人手中的唐轻容,闭上了双眼,双脚软了下去。
唐轻容从没有发现自己这么没用过,鼻尖传来一阵花香,顿时也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