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轻容也没睡,她在盘算着今天这件事情的后续。李子牟已经被投入天牢,可还有个头号罪魁祸首顾静宛。这个女人四处散布她服毒自尽的消息不说,还想出这样的毒计、设下这样一个局来陷害她,若不是静柔在其中捣乱,那李子牟又喝得不分东南西北,她在水榭里被香熏得醒不过来,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所以这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便宜了顾静宛,等于违反她做人的原则,她可是向来不吃一丁点亏的。
顾夜阑第二天就听说了这件事情,不久前长石刚被指派了一个新任务,就是要时刻注意唐府里的动静,不管是沈玉壶还是唐家大小姐的,事无巨细全部都要报到顾夜阑这里。
听长石讲完前因后果,顾夜阑淡淡地说了句:“轻了。”
长石会意:“小的明白,这就去把它变得重一点。”
顾夜阑不置可否,忽然问他:“顾静宛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回王爷,五年前皇后娘娘曾经跟王爷提起过这个女子。”
“原来是她……”顾夜阑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长石黑线,前些天在漱风斋明明还见过一面的,看来王爷压根不记得那天顾静宛也在了。说起来,那天那位顾静宛小姐还用话挤兑过唐家大小姐来着……
“是,王爷,那天在漱风斋,她也在。”
被他这么一提醒,顾夜阑终于把这个名字和那张脸对上号了。当初皇后娘娘把她指给他看时,他为什么一看就心烦,此刻也终于又想起来了。他是讨厌她那双眼睛,晦涩不明、闪烁不定。
三天后沈玉壶说要去药王庙上香,邀了唐缄一家,还邀了顾夜阑。唐轻容便派人送了帖子去宁王府,邀宁王府二位小姐同去。怕静宛借故不去,特意放出风声给她们,让她们知道顾夜阑也会去。
静宛这样处心积虑陷害自己,当年又曾一口应允要嫁给顾夜阑做侧妃,现在一定不甘心到极点,难得有机会见到顾夜阑,或者说是让顾夜阑见到她,她绝对不会放弃。
到了上香那天,两家的车队汇合了,一起出城前往药王庙。
顾夜阑和沈玉壶骑马并行,就听见前边的马车里唐轻容正在说:“你想想,我们遇上她的那个地方的名字:漱风斋!那不就是喝西北风的意思吗?所以说,不吉利,大大的不吉利,取名字可是技术活!”
柳妈妈很无奈:“又在胡说了……”
“哪有胡说,我不聪明吗?我不明事理吗?我待人处事不好吗?”
“好好好,姑娘什么都好!”柳妈妈笑起来。
“嘿嘿,还是乳娘识货!我还有更好的呢!”唐轻容笑得很奸诈。
柳妈妈有些紧张:“姑娘,您把宁王府那姐妹俩邀来,有什么打算?”
“妈妈放心好了,我一不杀人二不放火,我很乖的!”
“是吗……”
药王庙离得远,走到半路已经中午了,大队人马停下来吃午饭休息。
静柔凑到唐轻容身边来:“那天你们走后,大哥找我谈了好久,我全都告诉他了。后来,他就把静宛叫去,狠狠训了一顿。还说,她要是再敢这样,就告诉爹去,把她和刘姨娘都送到田庄去。”
唐轻容笑了笑:“你不用担心,我又不会把她怎么样。”
“我的确是担心她,”静柔忧心忡忡地说,“我总觉得她脑子大概有点问题,她本是个来历不明的孤女,能被我爹认在名下已经是天大的福份,竟然还不知足,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真怕她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连累到我们宁王府。”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能有多大的难耐。”
静柔摇摇头:“这一次她得罪的是你,你心地好,不愿把事情闹大,可是,若是有一天她得罪了九叔公呢?”
唐轻容笑起来:“九皇叔这人好像没那么小心眼,小小地得罪一下不会有什么啦……”
静柔看她一眼,忽然一脸八卦地笑着问:“容姐姐,你喜欢九叔公吗?”
“呃,我跟他不熟,话都没说过几句,他不爱理人的。”唐轻容赶紧撇清。
静柔脸上笑意更深:“容姐姐,你好像得罪他了耶,不会有什么吧?”
啥?
唐轻容赶紧回头看,一眼就看见顾夜阑正背着手站在她身后,沉着一张脸。这家伙属猫哒,脚底长肉垫啦,走路没声音……
长石站在顾夜阑身后悄悄叹气,王爷说座位里太闷,又怪吵的,说要出去走走。可是走到这里就停住了,这里难道不闷,不吵么?其实王爷根本就是来偷听唐家大小姐在说什么吧……啊,呸呸!我怎么可以这么想王爷!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傍晚终于到了药王庙,沈玉壶包下了西北边的一个大院子,连同一座偏殿和院外的树林都包了下来。
这个人,经常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财大气粗。唐轻容看着背着手站在院子正中央悠闲地摇着折扇的沈玉壶,心里想。
院子里都是下人们在缷东西,屋子里是丫环在铺床整理房间,唐轻容她们几个大小姐就坐在临时收拾出来的一间抱厦里。偏偏槐米不跟在沈玉壶身边,而是精神抖擞地站在她们的门口。
唐轻容就问他:“槐米,你怎么站在这里?”
槐米笑嘻嘻地躬身答道:“回大小姐,公子吩咐了,到了药王庙小的就是二位小姐的人了,小姐们在哪,小的就在哪。”
什么是我们的人……唐轻容在心里嘀咕,就说派来给我们当保镖不就得了。不过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也是应该。
她想着,瞥了静宛一眼。静宛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可她的眼睛却泄露了她的心事。那双闪烁不定,不安分的眼睛正若有若无地瞟向院子里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正在打量周围环境的顾夜阑。
唐轻容心中冷笑,你那么想,我就帮你制造机会好了。不怕你有什么举动,就怕你不动。
晚饭吃了药王庙的素斋,吃完饭,静柔说要去外面那片林子散步,于是四个女孩子就带着各自的丫环一起出了门。槐米在一旁跟着她们。林子里落叶很厚,踩在上面哗啦啦地响,走了没几步听见后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长石赶上来了。
槐米笑眯眯地跟长石打招呼:“长石兄,这么巧你也来散步?”
长石也笑眯眯:“是啊,王爷让我来散步,这么巧,沈公子也让槐米兄来散步?”
槐米打着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哈哈哈!”
静柔在前面听得笑出声来。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林中树木高大,枝叶遮天蔽日,白天光线也十分幽暗,傍晚就更不用说了。也难怪顾夜阑和沈玉壶不约而同地把人派出来跟着她们。
唐轻容拉了一把兴致勃勃的静柔:“天快黑了,别往远走,就在……”
走在静柔右边的静宛忽然惊呼一声:“那是什么?”
白生生的手指指向右前方的几棵大树。
几个人朝她指的方向望去,见其中一棵树后露出一片黑色衣角,下面还露出半双黑色的靴子来。
明明已经清过场的树林,树林周围还有宁王府派来的护卫守着,居然会有人躲在那里!
唐轻容立即感觉到唐轻绡的身体朝自己靠了过来,静柔也紧紧抱住了她一只胳膊,几个丫环也在一旁吓得发抖,没有人敢往前再走一步。
长石和槐米立即跟了上来,槐米在长石肩上轻轻一安:“长石兄在这里,我过去。”
他飞身过去,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条软鞭,唰地倒卷出去,鞭梢缠向树后那人的衣襟。谁知入手处全不着力,轻飘飘提出一件衣服来,他伸脚一踢,露出的那两只靴子就一齐上了天。
槐米机警地四下看了看,见周围再没有异样,这才走了回来,向几个人笑道:“只是一件衣服一双鞋,想是白天有人在这里散步走热了脱下来,忘了带走。”
静柔拍拍胸脯:“吓死我了,乍看上去就像树后站着个人。”
槐米和长石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担忧。
因为发生了这件事,唐轻容就睡得很不安稳。总觉得是有人故意把衣服和鞋子放在那里的。那衣服和鞋子的颜色,看起来跟她在画景山庄遇到的那个中年大叔穿的很像——那是很普通的一种夜行装束。
睡到半夜她忽然听到一点声音,骤然醒来。隔着薄薄的帐子,惊觉屋中有个黑影晃动,而明明睡在窗边榻上的柳妈妈却一边反应也没有。
她睁大了眼睛躺在帐子里一动也不敢动,那黑影像是在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还转过身去轻手轻脚走到窗边,隔着榻和榻上的柳妈妈从半开的窗子往外看了一下。
唐轻容趁着这个机会,悄无声息地伸手,摸到了枕头边的一只碧玉如意。那是柳妈妈摆的,在家里那如意就摆在她的枕边,出门也带了出来。玉如意足有一尺长、儿臂粗,用料十足,拿在手里非常沉重坠手。
没想到这东西会有变成防身武器的一天。她觉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这是她一生中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很担心那个黑衣人会不会听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从她拿到玉如意到把玉如意小心地握住,另一端压在手臂下面,不过二三秒的功夫。那黑衣人已经从窗前转了回来,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唐轻容清楚地看见那黑衣人手中有寒光一闪,是匕首!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想像中最好的结果是这人是个小贼,来偷钱的,或者是冲着顾夜阑、沈玉壶他们这种背景复杂的人来的,可是偏偏事与愿违,偏偏这人就是冲着她来的,偏偏手中握着匕首,偏偏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杀她的!
从穿过来就一直面临各种各样的生命危险,古代的治安真是不怎么样啊……一瞬间心里闪过无数念头,最后终于在那黑衣伸手要撩帐子的一刹那,她像是条件反射般地突然一伸右手用力扯向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