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山涧,流水淙淙。
这本应是一派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景象,可眼前的情景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黑腐遍野,焦臭冲天。山崖上原本青郁的草木均已枯黄凋零,山涧中原本清澈的渠水早已甘甜不再。
慕容天从胡阿三口中得知,半月之前此处还是一片净土,那时候处理这些骨肉残渣,还是在庄院附近进行挖坑掩埋,后来因为残渣的焦臭味太过刺鼻,埋到地下都遮盖不住,大老板才命令将全部残渣都倒入院后深涧内。
至于这些剧毒之物混入了渠水之中,让下游无数百姓无辜丧命,这些自然没在大老板的考虑范围内。
慕容天再次看到这副情景,心中仍是遏制不住的愤怒。他低头看了看手中方布中包着的那一小株血红色的草,默默自问,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血肉为食,留下的残渣又遗害无穷,此等大凶之物为何还被人奉为神明,供养在此。
胡阿三和张二宝正对着躺在地上的红衣蒙面人拳打脚踢,这些日子他们受尽了苦楚,那个红衣人刚刚又鞭打他们一路,心里憋着一肚子火,此刻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慕容天看着两人打得那么痛快,嘴角微微露出了微笑,几天的不眠不休,即便他功力深厚,也难免会有些疲乏,可眼下的形势,却逼着他半点都不敢放松。
刚才他在庄园内巧施妙极,命胡、张二人佯装打架,趁乱之际,施展凤影神行步在地上拔下一株怪草,成功避过了监工的耳目,随后又伺机从高墙翻越而出,一切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而后又按照之前跟胡、张二人的约定,在深涧旁等候,待二人推车而来,又略施手段,小小戏弄了一下跟在他们身后的恶人。
目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物证已经有了,只要再设法把胡阿三、张二宝两人带出山谷,那么人证也就有了。物证和人证齐备,莫大哥便能理直气壮地将这些恶徒绳之于法,渡云河畔的百姓也能早一日免遭毒水的荼害。
对他自己而言,想出谷自是易如反掌,即便出谷时有隘口相阻,但凭他的轻功身法,怎么都能找到机会溜出去。但要带上胡、张二人就麻烦多了,他二人半点武功都不会,万一被看守发现,那就只能动真碰硬,这也意味着提前暴露的行踪。嗜血女屠若是追上来,自己恐怕难以应付。
眼下之势已是退无可退,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他低声对胡阿三和张二宝说道:“别打了,咱们该回家了,推上车跟我走。”
胡、张二人闻言大喜,胡阿三指着地上的红衣蒙面人问道:“大侠,这个人怎么办?”
慕容天说道:“留他不得,丢到山涧里吧。”
胡、张两人一人拎着一条腿,把红衣人丢进了山涧,半天才响起落水声。之后,两人跟着慕容天一起,踏上了出谷之路。
此时翼州从东往西去的官道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
浩浩荡荡的难民迤逦向西,景象颇为壮观。这些难民多数都是从东州和白羽县逃难至此的。
一名红衣少女、一位白袍老者混在人群中,从装束上看,与粗布陋衣的百姓相比,明显格格不入。这老者和少女正是观心大师和羽炎。
“师伯,我还是不明白,为啥我们就不能等大师哥来了再一起走呢。”羽炎撅着小嘴,甩着蝎子辫,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观心慢悠悠地踱着步,缓缓道:“你这小妮子真是小孩子心性,你大师哥有很多大事要办,莫大侠还要依仗他去救人,我们若是留下等他,反倒让他为难,陪我们也不是,不陪我们也不是,倒不如先走。”
羽炎跳脚道:“可是师父交代我们寻找江先生前,先跟大师哥汇合的。”
观心说道:“你师父又不在此间,她也不知道此处发生之事,不然依她的性子,肯定不会让你大师哥随我们去的。”
羽炎抓狂似的顿了顿足,小脸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六匹快马逆向而来,领头马上的人大声吆喝着,让人群散开让出路来,语气颇为蛮横。羽炎正没好气,听到那人的吆喝,怒气冲冲地叱道:“这路是你们家的吗?凭什么那么多人都要给你们让路?”
吆喝的人是名身材魁梧的七尺大汉,平日里蛮横惯了,对“草民”就没客气过,现在被一个小姑娘抢了白,顿时怒火中烧,挥起马鞭不由分说就朝羽炎打去。羽炎冷笑一声,一把抓住鞭尾,用力一抖,那七尺大汉感到重心不稳,一骨碌从马上摔了下来,这一下摔得可不轻,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没爬起来。
羽炎笑道:“敢跟姑奶奶玩鞭子,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后面一匹马上的青年一身青色劲装,英气外露,眉宇间显得颇为倨傲,见自己人被一个少女掀翻,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冷冷地对羽炎道:“本公子现在没空与你计较,莫要继续纠缠。”
另外一匹马上是一名白衣少年,面色白净,发髻整齐,样貌颇为俊美,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他见到羽炎娇美俏丽的容貌,眼睛立时一亮,一个鹞子翻身从马背上跃下,平稳地落在羽炎跟前,身法颇为华丽。跟在最后的两匹马也跳下了两人,一个矮胖像皮球,一个瘦高像竹竿,两人手持熟铜棍分立在白衣少年身后。
白衣少年回头对马上的劲装青年道:“大哥,你先去东山县,这里的事我来摆平,摆平后就立刻赶上。”
那劲装青年似乎确有急事,便说道:“好吧,我先赶过去,一会东山县衙见。”说完便与另一个光头汉子一起纵马向东疾驰而去。
羽炎见劲装青年出言不逊,本想抽出凤翎鞭教训教训他,怎想他走的太快,但跟他一伙的白衣少年却还站在跟前,大言惭惭,这口恶气就出在他头上吧。
她怒气冲冲地盯着少年,见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一副故作深沉之态,也不知到底要搞什么名堂。突然那少年把手伸入怀中,好像在摸什么东西,羽炎猜测可能是暗器或者一些软兵器之类的,马上提高了警惕。
岂料少年从怀中掏出却不是刀兵,而是一把折扇和一枝鲜红的玫瑰。他左手拈花,右手打开折扇,翩翩然地走到羽炎跟前,施礼道:“在下梁二,今日一睹姑娘芳容,幸何如之,这只玫瑰望请笑纳。”又指着刚才冲撞羽炎的那名随从说道:“这奴才不识好歹,冲撞姑娘,一定重重处罚,姑娘切莫再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本公子一定心疼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