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这首江南民谣,正合此时场景。
盛夏季节,东湖里成片成片的荷花开得正是茂盛。十里粉荷亭亭玉立,大颗大颗的露珠在被日光蒸干之前,在碧绿的莲叶上圆滚地滑来滑去。清澈的水底时不时有鱼在莲间窜来窜去,自由欢畅。
蓝天白云之下,一艘小木船上,除了划船的童子,便只剩一对鸳鸯夫妇相互倚偎。
陆瑰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偏过头问:“孟池羽,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万一又遇到上次的刺客怎么办?要不还是叫上宋宪他们来跟着吧。”
孟池羽伸手盘了盘她的秀发,笑道:“怎么,你怕了?那群人说不定只是一群山野强盗,也配得上你怕么?再说,孤与你难得能独处,你不高兴吗?”
高兴自然是高兴的,但是陆瑰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过良辰美景在前,她渐渐也放下了戒备。
任情玩闹起来,故意支使孟池羽道:“过来给我捏捏肩。”
孟池羽一愣,想起他们的三日之约,无奈笑笑,轻轻搭上她的肩膀,捏了两下,道:“我母后都不曾有过这待遇。”
他的手劲不轻不重,恰到好处,薰人的夏风温柔拂过,陆瑰云舒服得闭上了眼睛。
如果孟池羽不是太子,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江南官宦子弟,那该有多好啊,她不必再做什么低人一等的尴尬侧妃,而是可以做他光明正大的妻子。
说不定,她家门楣还更高,他会事事听从于她。
正这般想着,平静的水面,突然起了一圈圈的涟漪,打断她的思绪。
涟漪一圈圈地扩大,突然之间,哗啦哗啦,一连串的响声后,有东西破水而出,竟是数十名潜伏在水中的黑衣人,气势汹汹,直逼他们的小船而来。
“不好!”陆瑰云第一个反应,是赶紧护住孟池羽,“有埋伏!”
孟池羽没想到她会挡在自己身前,眼中划过一丝惊讶。
她问:“你会水吗?”
其实他会水,甚至水性很好,却撒谎说不会。
陆瑰云以为他真不会,自己又是旱鸭子,大叹呜呼哀哉,这下子死定了。眼看着水里的黑衣人慢慢游近,一把拉住孟池羽的手:“孟池羽你还有什么遗言和我说?”
他回握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故意反问:“说遗言还有什么用吗?”
是啊,命都没了,说什么话还有意义吗。
陆瑰云想起自己身上仅有的防身武器,急忙从袖中掏出匕首,递给他:“你不是会武功吗?破釜沉舟吧!”
孟池羽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随即伸手挥开,扑通一声,那匕首便落到了水里。
随着匕首落水,陆瑰云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希望化作一个水花,气得直捶孟池羽:“你干什么?”
这时黑衣人已经跳上了他们的小船,正如孟池羽所预料的那样,并未动手伤人,而是将他们二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太子爷,得罪了。”领头的黑衣人说了这么一句。很快,他的弟兄们都一道上了船,掉转船头,划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孟池羽落人手中,气势却不肯稍减:“你们不知道这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黑衣人将小船划得飞起,根本不理他。他倒不慌不忙,那副自若的神态,不像是被抓了,倒像是抓人的。
陆瑰云好像感觉哪里怪怪的,但是上了贼船,仍然想要脱身,见那领头黑衣人对他们还算客气,道:“若你们放了我们,殿下将来也不会为难你们,殿下……”
话没说完,就被孟池羽冷冷地打断:孤没说过。
陆瑰云被他气得咽住,都落人家手里了,画个饼又不会少你块肉!你要是搁狠话,人家没退路撕票怎么办?
算了!要死就死好了!他的小命都不在乎,她有什么好怕的,舍命陪太子,这波也不亏心。
或许是因为着急,他们将船划得出奇地快,不到半时辰,就靠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岸口。一辆马车在那里等候,黑衣人将他们押解上岸,陆瑰云不情不愿,被推得狠了有些疼,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别碰她!”
好硬气的一嗓子。陆瑰云抬眸,看见孟池羽正恶狠狠地盯着刚才推她的那个黑衣人。
他虽然双手被缚,但是身为太子的气势还在,一开口竟然摄住那黑衣人。但反应了几秒后,黑衣人才觉得有些丢面子,恼羞成怒地踢了陆瑰云一脚,意在驳回孟池羽:“给老子快点!”
陆瑰云委屈地往前走,把气撒在孟池羽身上:“这样你满意了吧!”孟池羽当场气结,暗自咬牙。
马车驶入一片小树林,正要准备飞驰。
猛然间,马车的马脚被什么绊住,人仰马翻。风呼啸地刮过树林,擦过树叶和枝桠,发出哗啦的声响,闷热的空气里有一丝紧张的气氛。
孟池羽和陆瑰云自然也摔在了地上,孟池羽练过武的身体倒还好,陆瑰云小身板摔得简直就像裂开似的。
四面八方,闪电般地涌现成群成群的士兵,口呼“救驾”,声势浩大地冲了出来,包围在孟池羽身边。
黑衣人自知中计,反抗一番后,见大势已去,大多都咬舌自尽,只留下少数几个被拦住未能自尽的,嘴里被官兵塞了布条,活捉入囚车。
叶国淮和宋宪一起走了出来,走上前向孟池羽行礼,关心道:“殿下无事吧?”
孟池羽一副大局在握的姿态,点头说声无事,又叮嘱:“一定要留活口。”
他回过头,看着被吓傻的陆瑰云,得意一笑:“此计如何?”
啪!
一巴掌。
没有防备的孟池羽挨得结结实实。
打过这巴掌,陆瑰云死死盯着孟池羽的脸,突然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笑出了眼泪。树林里回荡着她无奈又嘲讽的声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