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强大的战士,灯塔的守护者。
他是海民的后代,数百年前,祖先就逃难来到了岛上定居,希尔是第四代。
海岛本就有居民,他们自称岛民。
但希尔知道,这些家伙是曾经人王一族的后代,作为强大的战士,希尔的祖先却是一些手拿工具的匠人。
让匠人丢弃工具,改握兵刃,可想而知,岛上的生活并不平和。
但这座巨大的岛,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容身之所了。
他们所有人都叫这座岛——家园。
家园有一座灯塔,灯塔照着上岛的唯一码头。
码头是钢铁的,从岸边平铺出去三百米,宽十米,钉在峭壁下的暗礁上。
夜晚的码头浪涛汹涌。
海浪拍击着礁石,希尔手握长刀,立在码头最前端。
那长刀和多林的一模一样,差别就是多林的长柄是木质的,而希尔的长刀,通体都是黑色的金属。
希尔身后,峭壁如刀切,崖壁顶端有灯塔,白色的火焰通过金属板的棱角反光,发散,把这片崖壁连同金属码头照亮。
钢铁码头的接铆处被浪头冲击出异响,金属接口相互摩擦,发出嘎呀嘎牙的杂音。
浪花飞溅,月光洒在海雾上,风吹散了希尔的长发。
他的长发毛糙,长时间接触海水的头发被浪头打湿,卷着,却还是被海风带了起来。
但希尔站在那里,任凭海风和浪头冲刷身体,纹丝不动。
忽的,咕噜的叫声,怪异,听之即粘腻。
那怪声像是从喉咙憋出来的,实际上是从鳃发出的。
光洁的表皮像是鲨鱼皮,却在关键部位覆着坚硬的鳞片。
怪人的皮肤是深灰色的,在夜色下是很好的伪装。
他从海下来,双臂的腋下连着肉膜,四指间也有手蹼,
怪人的脚是一整张的蹼,身体上穿着甲胄。
甲胄是深蓝色的,暗色调,并不反光,很好的贴合着身体。
他们的武器同样是金属的,三叉戟和怪人的上半身一起裸露在海平面之外。
咕噜声就是从他们的鳃发出来的。
就像人类无法长时间潜入海底,鱼人也无法离开海水太久。
那家伙冒出头,像是在和希尔打招呼。
脚蹼猛地一蹬,怪人窜出海平面老高。
浪头拍击在崖壁上,水滴夹在海风中,就像是暴雨夹杂着冰雹,撞在希尔的脸上。
希尔眯着眼,侧身,将长刀递出去一寸。
叮!
潮湿的空气中迸发出金色的火花,三叉戟和长刀一触即分,人鱼在空中划了一条曲线,本来出水是优美的,但落水时却有些滑稽。
他是整个拍进海水的,流线型的身体没有给他的落水提供任何缓冲。
啪叽,那鱼人甚至在海面上停留了片刻,才开始缓缓下沉。
但这只是个讯号。
随着第一次的试探,更多的鱼人从海平面以下窜了出来。
脚蹼样的脚落在金属码头上,发出piaji、piaji的水声,在这并不安静的崖壁,显得格外突兀。
嘎啦嘎啦……
悬崖上,岛民摇动摇盘,巨大的弩机在三人配合下转动,瞄准。
随着瞭望手高举的手臂飞速下坠,弩机上的鱼叉带着绳索射向码头上的鱼人。
铁甲和鱼鳞在锋利的鱼叉面前犹如被打湿的纸页,肉体更像是棉花,蓬松,不堪一击。
鱼叉带有倒刺,贯穿伤无法致命,但绳索的存在让鱼人失去了行动力。
仓啷啷啷,鱼叉的尖在码头上划出去老远,绳索绷直,鱼人的身体也随着僵直。
当绳索开始收紧,那鱼人才开始慌乱的挣扎。
希尔舞起长刀,漆黑的寒铁在夜空下,在浪涛中,呜呜呜地扫着风,也扫开了突然扑上来的鱼人。
码头远处,同样的白光照明,数十艘小艇飞速朝着码头驶来。
在那些小艇上,每艘小艇都有三到五人,同样还载着三到五头陆行鸟。
马伦·罗德尼站在最领先的小艇上,腾跃!
手中长弓被他拉出一个极其夸张的弯曲,箭矢激射,射穿了鱼人的脑袋。
箭矢不停。
铛!
飞舞的长刀击飞了箭矢,但希尔也不怒,大跨步后退的同时,掀翻了两只鱼人。
在小艇周围,又忽地从海面下跃起数十个鱼人。
艇上的男人们纷纷拔剑。
他们没有射击,因为金属箭矢是珍贵的。
三叉戟和长剑相击,骑士总是占着上风,但海水中的鱼人能借浪势。
小艇快速的前进,在小艇底部,镶嵌有金属板。
被鱼人滋扰的骑士团小艇飞速前进,同样借着洋流,冲向海岸。
海面上,有一个一个的浮灯,浮灯下方的礁石上,有金属跳台。
不时有不开眼的鱼人触碰到小艇的螺旋桨,被打成残废,身体失去控制后,被浪涛拍击到礁石上,撞得稀碎。
咸腥的海水气味更浓,雾气裹着鲜血。
还是有个骑士被鱼人拉下了水,瞬间被分食。
这些丑陋的家伙有着鲨鱼一样的牙齿,背后的鳍像是锯子,在海中飞速前行,割开人类的皮肤轻而易举。
人类的肉体在洋流中不堪一击,被人鱼分割的鲜肉还未被浪头卷走,就被速度更快的人鱼咬住,吞下。
但骑士们没有发出哪怕一声哀嚎。
牺牲是光荣的,也是不可避免的。
马伦·罗德尼先一步跃上码头,其他的小艇也都稳稳地瞄准了跳台,当小艇腾空,骑士也都坐上了陆行鸟。
小艇搓在岸边的砂石上,陆行鸟发足狂奔,驮着骑士冲上断崖,在灯塔集结,接管了更多弩机。
马伦·罗德尼的坐骑是陪着他一起跃上码头的。
这头陆行鸟的耳朵和眼睛都不好用了,但还能分辨出马伦的气味儿,在这个杂乱的环境实属不易。
骑士翻身上鸟,长弓跨在肩。
陆行鸟低头,冲锋,巨大的鸟喙把鱼人掀飞,冲击了二百多米,减速,掉头。
再次冲击。
往返三次,马伦才随着手下的骑士一起冲向灯塔。
希尔还在战斗,更多的弩机射出鱼叉,绳索将鱼人的尸体拖回悬崖。
最初的三人组总是选择离希尔很远的鱼人射击,有时运气好,还能瞄准到海里休息暂缓的鱼人。
而马伦他们,更像是无差别攻击。
他们是故意的,弩机专朝着希尔附近射击。
但希尔早就习惯了马伦他们的作风,每次都能很好的避开,不让马伦期待的“意外”出现。
马伦也不生气。
他虽然有意干扰,但实际上,目标的选择还都是鱼人。
剪短的交战,一名骑士团团员惨死,两人上岸时受伤。
鱼人族死伤近百,七十多具鱼人的尸体,或是散落在岸边的礁石上,或是直接被绳索带到了悬崖上。
鲜血会被今晚的浪涛冲刷干净,鱼人族总会卷土重来。
人类对鱼人的了解很少,没人知道在深海是如何锻造金属的。
就像鱼人族不知道,人类的小艇是如何前进的一样。
战场还未来得及收拾,远处的号角声便传到了希尔耳中。
马伦·罗德尼站在悬崖上,遥望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他的父亲尼鲁·罗德尼就在那里,他们要借着洋流登岛。
那使用弩机的三人组听到号角声,就兴奋的冲了下去。
“团长。”副官来到马伦身后,马伦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等能看到了货船的清晰轮廓,才招呼手下离开。
骑士们翻身上鸟,向着家园深处奔去。
海风渐渐变得微弱,货船在减速。
远处的灯塔,洒下的白光,让坐在第一艘货船上的卢平清楚的看到了刚刚战斗时的模糊场面。
希尔在那里,就如一尊巨神的雕塑。
土人儿们熟练地操纵货船,摆脱了洋流,借着海浪的惯性靠岸。
老村长费力地想爬上码头,卢平绑着手,却也尽自己所能去搀扶,帮忙。
这个贱老头对卢平来说是神秘的,是不能轻易相信的。同样,这个贱老头有时候也是随和的,是卢平必须依赖的。
老村长感激地点点头,第一个爬上了码头。
卢平因为搀扶的关系,是第二个。
“战神”站在那里,比卢平还高出一头。
卢平发现,战神先是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然后就给贱老头单膝跪下了。
“父亲,您回来了!”希尔开口,吓了卢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