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健身房人头攒动。余不凡练完臂力,全身水油油的,衬得古铜色的肌肤健康发亮。块状的腹肌整齐排列着,一点多余的赘肉也没有。健身房对他来说,既是锻炼甩肉健身的地方,更是通过挥洒汗水解压沉淀的心灵家园。
陶渊明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只要心静,避世都可以在闹市,解压的地点在喧哗的健身房又何妨?
他仰头一咕噜,半瓶水哗啦啦入肚。耷在脖子上的毛巾已经可以拧半桶水了。他悠闲地走去洗浴间,冰凉透心的喷花水从头落下,心里是说不出的舒坦。
k市花街的项目是他一手负责,封顶在即,预售证的审批却卡住了,已经是第三次补材料了。
按理说,A0集团和k市市政府是老交情了,两个市政公园的建设和k市新区的几条主要马路都出自A○集团手笔。AO集团在公路桥梁上人才济济,经验丰富,而且有自己的建筑团队,这在国内房产商中是少见的。
既是房产商又是承建商,就没有层层转包,层层偷工减料的因素。
哪个环节产生差错,还是自己刚回国不了解国内形势,不明白国内人情世故?
那个小小的住建局长为什么连这点人情也不给?名表名画相送,拒收!一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清官样。吃饭旅旅游也是推说上头有政策。
卡住的理由却也条条在理,不像是故意为难。从小被人称为神童的他,在这事上卡顿了,卡得死死的。
他甩甩头,头发上的水珠如受了惊扰的麻雀四下逃窜。头脑暂时清明。
脑中渐渐浮现一张惊艳的美人脸,美人目光如怨,如诉如泣地仰头凝视她,千言万语,欲说还休,欲语泪先流。
等等,这不是Bk的林董事长吗?美丽如斯,美人如梦。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自己不过是青春正年的男子,有爱慕之情也很正常。
只是杀伐诀断的林晓芙怎么会有如诉如泣的眼神,她的目光如炬,可以用冷眼杀,放倒一排人。
那日见她,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如贾宝玉第一次见到林黛玉时的感觉一样——这妹妹我曾见过!
不知谁说过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那天主动上前搭讪,除了确实是因为自己的水杯惹了祸,更因为她的身份——Bk董事长,还有他原先不自觉的熟悉感。
那种轻扯嘴的冷笑,那温柔如环佩相击的声音,梦里无数次萦绕过。他有种错觉,林晓芙该是前世的恋人吧?否则一次见面竟如此牵肠挂肚?
说起前世,他神经病似的哈哈大笑,他一个只相信科学和精密计算的工科生整得和文科生般絮絮叨叨,太可笑了!笑声和着水声在浴室狭小空间里回荡。
如若可以,今生他也想和她纠缠不清。三十岁的年纪还能这样的动情,他笑话自己童心未泯。
大豪山别墅是江城西区有名的别墅群,住着明星大腕,商业巨鳄,当然也有余不凡这种精英高管群。
这栋临护城河岸的三层别墅面积比同小区的别墅小些,地理位置却相当优越,可以欣赏杨柳拂堤晓风残月。
他的父母第一次来参观住所,很是为自己的儿子年少有为骄傲不已。
花甲之年的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能早日成家,这不,又拿着一沓女孩子的照片摆在他面前。
“儿子,快看看,这些女孩子都是精挑细选的。都是985毕业的,身材高挑,五官端正,绝对符合优生优育的原则!”
“妈,我手上的项目正忙着哪有时间?”余不凡把照片往自己的方向推开。
“儿子,你妈说得对!古人说成家立业有一定的道理。成了家,后方安定无忧,才能专心搞事业嘛!”这回开口的是余不凡的父亲。
“爸,我小时候经常听您批判古人,说这个缺乏科学依据,说那个无稽之谈。这回怎么和古人站一块去了?”
“年纪越大越觉得古人的话句句在理。”他父亲抬了抬眼镜说。
“别以为只有女的才有生育年龄!男的也有生育期的好不好?过了这个生育期,精子质量下降。对下一代很有影响的。”余妈妈说。
“我们能不聊这个话题吗?”余不凡看着爸爸妈妈摇摇头。工科生出身的父母,年轻时风风火火,喜欢谈论个人价值和社会价值。老了也和普罗大众一样希望享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逃不掉的。”余妈妈说。
“爸爸妈妈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盱眙小龙虾,麻辣、五香都有,味道好极了,我们过去尝尝吧。”余不凡见他父母点头同意的样子,知道自己成功转移了话题。
在茶几上沉默了很久的手机突然铛铛的响起。是他的特助打来的。
“余副总,据我们的线人来报,Bk集团的林董事长上周刚和这位清高不凡的局长聚餐。我们现在怀疑Bk在背后搞鬼!”余不凡接起手机,慢慢往自己房间走。
“Bk是有害我们的动机和理由,他们的楼盘和我们先后上市。好好查,我们要的是证据。还有,让线人隐藏好身份!”
挂断电话,余不凡沉思片刻,觉得Bk集团果然有过人之处,林晓芙是如何投其所好,获得这位局长的“芳心”呢?
他又重新回拨过去:“查一下,Bk集团都送了什么,如何接近的?越快越好!”
特助回答说:“什么也没有送。这位局长不收礼!吃饭喝酒的事有,这位局长好喝且能喝,据说和叶总有些私交。”
“什么样的私交?”余不凡好奇。
“同是江城交大建筑系!”
余不凡笑得很无奈地说:“我的本科也是江大建筑系,论起来也是师兄弟。他为什么对我的态度硬如堡垒?细细查,不会是叶总。”
“好的,余副总!”
回到客厅,二老在看江苏台的《相亲进行时》,两人看得眉开眼笑,犹如亲临现场,仿佛台上的女嘉宾是为了他儿子款款而来。
他走出房间,来到一楼车库门前。夏夜的风轻柔如许,一改白日的火爆,真是舒心!
他这个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写字楼里小女生梦寐思恋的人,不过是个高级打工者,这一关过不去,副总的位置休想坐下去,还要乖乖滚回美国。
车从车库倒出,停在房门前,父母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相亲节目。
他收拾起腐败的情绪,吸口气,喝了个口水,算是平复了常态。对着房门里的二老喊:
“爸妈,走了,再迟没位子预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