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赵安从宫墙之上下了来,偌长的队伍已是消失不见。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士子或斗食官吏们在接受着宫卫们的查验。
刚下宫墙的赵安却是看见李均要上前陪同自己,便用眼神止住了李均的脚步。赵安便独自一人在宫门前看着宫卫们查验着银字木棨。
没多久,宫门外的广场却是迎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不大不小,却是千石大员的标配。顿时引起了赵安的注意。
未央宫内不允许车驾行驶,御着马车的大汉也是知道这一规矩。在离宫门还有三四丈距离的时候,马车就已停了下来。
若是淳于芷在此,定会认得,这御马的大汉,正是光禄大夫金日磾府上的侍卫头领方政乔。但此时的赵安,却是不认得这马车上坐着的,是哪位千石大员。
赵安就这样看着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御马的大汉紧接着搀扶一个中年的华服男子下了马车。将马车交给左尚署的马夫,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到了李均的面前。
赵安只见李均却是没查验这两人的银字棨,只是望了两人一眼。便是拱手相送,将两人放入了宫门之中。
但为首的华服男子却是没进到宫中,反倒在宫门这驻足停留着。因为金日磾却是留意到了赵安,心想这人估计是这宫门的门侯,有心结识,便径自朝赵安走来。
赵安一时有些吃惊,有些摸不清此人的来路。赵安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了一句:“阁下可是这西司马门的新任门侯?”
“正是鄙人赵安,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赵安见到金日磾跟自己行礼问道,便也抱拳行礼回了这一句。
“吾乃金日磾,乃陛下身旁的光禄大夫。”金日磾也客气回道。
赵安一听,心底顿时大吃一惊。金日磾可是流芳百世的人物,后世有诗日:
牵马胡儿共拥昭,
同功同德不同骄。
麒麟阁上尘埃面,
羞见芬芳七叶貂。
赵安这会乍一见,刹时有些心旌摇拽。许久,愣在原地没回金日磾一句话。一旁走到近前的李均见赵安发呆,用手捅了捅赵安腰腹,赵安这才回过神来。
“小子见过金大人。”赵安顿时对着金日磾躬身长揖。金日磾霎时有些发愣,想不明白这初次见面的宫门门侯为何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但随即手上的动作不停,上前一步就扶起了赵安。
“赵门侯不必行如此大礼,我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金日磾如此说道。
赵安闻言,顿时反应过来,却是自己孟浪了,自己不该如此这么大反应才对。但嘴里却道:“金大人为陛下宵衣旰食,夙夜不懈。正是我辈楷模!赵安敬佩不已,故金大人你受得了我行如此大礼。”
金日磾难得有人对自己如此称赞,不免地,对赵安萌发了一丝好感。但脸上却是笑着道:“赵门侯谬赞了。”
等到两人客气完,金日磾便是传移了话题:“我听我府上的方政乔说:大抵一个月前,赵门侯受了重伤?怎么?这会伤好点了吗?我府上有个擅治刀剑伤的医者,不知赵门侯可有需要?”
赵安一听,霎时道:“有劳金大人挂劳了,不过幸得陛下派了宫中的医者为我诊治。才使得我如今能站在这宫门这与金大人相谈。”赵安说完,便是朝着宣室殿方向拱了拱手。
金日磾闻言,却是一笑:“陛下鸿福齐天,定会保你无虞。”赵安却是没想到这会金日磾会拍起天子的马屁,但赵安随即也正色道:“金大人所言甚是,陛下真神人也!”
两人说话间,便有一绣衣侍者经过。将两人的对话暗自记在了心底,或许在某一日,会禀告给天子……
两人顿时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眼,就哈哈大笑起来。“赵大人真是妙人!”金日磾笑完,对赵安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后,又道:“好了,就此告别,我暂且进宫去!”
金日磾说完,便带着自家的护卫,大步流星地往宫内走去。身后传来赵安的声音:“金大人走好!”
赵安就这样看着金日磾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心底感叹不已:又见到了一个历史大人物!
赵安这会,对自己这份差事,越发满意起来。赵安便饶有兴致地,在这宫门处守着,希望能再次见到一个名留千古的人物。
但直到天色近昏,阳光西斜。赵安见到的,多是斗食官吏或行色匆匆的宫女侍从,就没再见到过什么大人物。
渐渐地,天色渐晚,赵安却是有些搞不清自己该什么时候才能归家。有心想问,却不知问谁。唯有在宫门处来回踱步走着,见宫门处出宫的人流渐多,多人望向自己,赵安便去了城墙之上,走走停停。
直到李均跑过来,朝赵安问道:“赵大人,现已是到了酉时。不知何时关闭宫门?”赵安这会却是摸不清是否该下令关闭宫门,犹豫片刻后才冷冷吐出两字:“照旧!”
李均闻言,应诺后,便退下了宫墙。没多久,赵安有心想看宫门是怎么关闭的,便也跟下了宫墙。在宫门前站着。
许久,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赵安还没见宫门关闭,有心想问下李均。刚想往宫门旁的李均那走去,却发现,宫门内,远远地,有一眼熟的庞大队伍,宫女内侍们提着脂油灯笼,亮若白昼地,缓缓朝宫门内走来。赵安便是明白,天子回建章宫的龙辇,即将到了……
赵安顿时走到了宫门旁,引领着宫卫们,面朝道路中央,单膝跪下。只是与低着头的宫卫们不同的是,赵安却微微抬起了头,望着漫长的队伍缓缓经过宫门。
趁着灯光,赵安看到了东方云,看到了卫尉大人。也看到了常融与苏文,更看到了天子的龙辇旁,一个仙风道骨方士模样的老者,唯独看不见,在厚厚帷幔下的天子。
方士倒是望了赵安一眼,似乎在惊奇赵安在抬起头。但随即,就收回了目光,方士就随着龙辇离去。
等到队伍彻底消失在赵安的视野之中,赵安才站了起来。宫卫们也一一站起,一旁的李均便大声喝道:关闭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