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绯抓着柳容弈的手,拼命的点了点头。
柳容弈终于松手,大片的新鲜空气涌进身体里,颜绯趴在地上浑身颤抖,疯狂咳嗽干呕起来。
疯子!
他是来真的,颜绯忍不住发抖。
真的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掐死自己了。
柳容弈又问了一遍,语气犹如炼狱里的修罗:“现在还想和她一起死吗?”
叶缪捂着嘴颤抖,跌坐在地上,小声啜泣着。院子里静静地,良久没有一声。
颜绯趴在地上,一个字都说不出。
柳容弈终于转身,走回去,“很好,把小的带去柴房关着,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许送吃的过去。”
叶缪终于受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颜绯头脑混沌地被拖走,随着一声啪嗒的关门声,湿冷阴暗的柴房陷入一片漆黑。颜绯趴在地上摸了摸脖子,干咳了几声。
这是一间荒废很久的柴房,里面满是灰尘,在潮湿气候的三月里,灰尘被水汽打湿粘在地上,污浊不堪。
这里很冷,颜绯抖了一下,把衣服紧了紧,缩在一个稍微干燥的角落,眼神变的黯淡起来。她带这个叶缪来柳容弈这,实在是无路可走。
如非到了生死关头,她永远也不想和柳容弈有什么牵连。
如今叶缪被带走,颜绯只能猜测。按照他的性格,要用叶缪来牵制自己的话,至少叶缪不会有性命危险。
颜绯低头看着自己瘦小的身子,她现在能做的真是太少了。
天光乍亮。
鄢恪拿着剪子,一一将屋里的灯灭了,抬眼见柳容弈又站在窗前。
“你今日为何非要把她们两个分开,留其一制衡岂不是更好?”鄢恪虚长柳容弈两岁,以近及笄之年,比柳容弈高出一点。
柳容弈回过神,过去帮她一起剪灯花,“她们两个用处不同,把她们分开才是真正的制衡。”
此刻的他看着又清浅了许多,鄢恪侧目看着柳容弈削瘦的脸颊,恍然看不清他的面容。
她跟着柳容弈这两年,眼见着他越来越沉稳,越来越隐忍。对她是这幅模样,对其他人,又是另一幅模样。鄢恪越来越看不懂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她不知道,也不再去想,只开口:“这么说你倒是没想要那个大的的命?”
柳容弈抬头看了她一眼,放下剪子,眸子里有鄢恪看不懂的神情,“我要是想要她的命,我救她做什么?”
鄢恪哑然。
如今看来,她不仅看不透柳容弈这个人,更看不透他的性子了。
“那你把那个小的关柴房,不给吃也不给喝,这又是为何?”
柳容弈又走到了窗边,痴痴地看着窗外。视线恍惚飘的很远,柳容弈答非所问:“我八岁的时候,父皇得了一匹烈马,性子桀骜不驯。”
“父皇问众多皇子之中有谁能驯服这马,我的哥哥们纷纷上场,却个个都无功而返。”
“你猜我最后是怎么把它驯服的?”柳容弈看着窗外问,语气平常。
鄢恪沉默的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在看什么。这个方向,是京城的方向,他这两年无事就在这扇窗户面前站着,看着京城的方向。
可鄢恪顺着窗外看过去,看见的,只是窗外临江上的一座桥。
是她们初遇的桥。她出生烟花巷柳,本就不干净的地方。尚未长成就被人强绑着要带回家做姨娘。那日他刚入徐州,一剑便刺穿了那人的胸膛,救了自己。
鄢恪摇摇头,说:“不知道。”
“我把它关起来饿了三天,然后再驯,若再不服,再用鞭子来训。”
鄢恪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柳容弈兀自开口:“你再猜猜,这马后来怎么样了?”
还没等鄢恪说话,柳容弈便轻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嘲讽和隐怒:“父皇把那马赐给了大哥。”
鄢恪微微张开嘴,“当今皇上。”
“对,”柳容弈握紧袖里的双手,眼神瞬间变得阴鸷起来,“当今的皇上,我的大哥,父皇最喜欢的孩子。”
为了让他坐稳那个位置,不惜把自己赶去千里之外的徐州。
鄢恪伸出手,柔柔搭上了柳容弈的肩头,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柳容弈心里的刺,“一切都过去了,再过两个月,你就可以回去了。”
柳容弈侧头看了眼肩上的手,伸手抓住,抬眼看着鄢恪,眼里有隐隐流动的温情,“你愿意和我一起回京城吗?”
鄢恪看着他,看着他眼底的柔情,微微笑了一下。
“我当然愿意。”
大概是在石桥上,柳容弈打马救了她那一刻开始,鄢恪便决定为他奋不顾身了。
“在此之前,我们得把徐州城的事情解决了。”柳容弈说。
鄢恪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现暗地里有人在查他们,想来应该不简单,八成和京城的事有关。
“莫将军的人,信得过。”鄢恪说,现在这个时辰,将军府的人应该已经出去查了。
他昨晚去将军府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柳容弈眯起眼,但愿如此。
三日的时间转瞬即逝。
颜绯整整被关了三日。
看着墙上划出的三条杠,颜绯在心里盘算着,差不多是时候了,柳容弈该让她出来了。
拢了拢单薄的衣物,外面传来一阵细小的脚步声门锁随即被打开,久违的阳光扑面而来,颜绯遮住了眼。
柳容弈穿着一身墨黑,逆着光站在门前。刺眼的阳光给他的轮廓线镀上一层金色,颜绯几乎睁不开眼。
柳容弈看着她开口:“把她带去后院,做个丫鬟吧。”
颜绯终于垂下头,显得乖顺无比。
鄢恪看着眼神有些微动,使唤了两个人把几乎站不稳的颜绯带去了后院,丢进了丫头们住的大通铺里。
又吩咐人给了些食水。
颜绯看见吃的眼里都放光了,扑上去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吃得太多太干,颜绯忍不住呛了几下,疯狂的喝水。鄢恪看着后退了一步,沉默了一会走了出去。
柳容弈是对的,眼下的人比起之前的人,显然更为顺服。
关上门,鄢恪交代了几句便走了。
房间里只剩颜绯一个了,颜绯趴在地上,一边咳一边喝水。
终于过了好一会,确定门外没人了之后。颜绯才停下来,伸手探向嘴里,把那些根本咽下不去的食物统统吐出来,眼底一阵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