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皑皑黄沙,在初夏正午的烈日下,晃得行人睁不开眼睛。大约此地恶劣至此,旅人但凡能有其他选择,必然不会在这样的天气下横穿这条沙漠,因此此地一向人迹罕至。
只是,楼冲雨没得选择。
根据允歌儿提供的地图上显示,不乐山被沙漠环绕,要想去不乐山就必须要穿过这条让人望而却步的黄沙荒漠。
楼冲雨骑在马上,查看地图,身下的马是从临安城的府邸里牵出来的,大约从生下来便被养在马厩里,一贯好吃好喝,哪里走过这样的路吃过这样的苦头,于是撂了好几次蹶子。楼冲雨却是个狠人,也不放马,它强他更强,春风拂山岗,狠狠收拾几回,马也老实了,只夹了尾巴喘着粗气吭哧吭哧往前走。
日头越发毒了,水壶早就空了,马呼哧呼哧鼻嘴角干得冒白沫,楼冲雨的嗓子也几乎快要冒烟了。
耐着性子按照地图上绿洲标志的地方越走越久还是没有半点绿影子,楼冲雨眼看着就要骂粗口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鸟鸣闪电般地传进了他的脑子。
像是幻觉,又那么真实。
顾不得身下的马已经疲累不堪,楼冲雨把马肚子一夹,迫得可怜的大马不得已拼着力往前跑。
绿意渐渐出现,由一个小点慢慢放大到如同一道月牙湾一样的形状。
楼冲雨高兴极了,一股子劲冲进月牙湾里。
树荫遮挡了些烈日,酷热瞬间便消退了几分,一弯小湖泊如同蓝盈盈的宝石安静地镶嵌在草丛间,倒映出周围的树木。
楼冲雨久旱逢甘露,把马随手一束,便一股子冲到湖边,不顾形象趴在地上,先狠狠捧着水猛灌了几口。
湖水凉丝丝,对于在沙漠里行走了好久的人来说,无疑是个宝藏。
楼冲雨喝了个肚饱,又认认真真舒舒服服地洗了个脸。
想了想跟自己奔波了一路的可怜的马儿,楼冲雨又把它牵到水边,等它吃草喝水的时候,自己躺在一棵茂盛的大树下的草地上准备小憩一会,就是这个时刻,楼冲雨耳尖一动,天生的警觉让他翻身一跃,下一秒一道冷箭擦着草尖狠狠地钉在自己方才靠躺着的树干上。
“操。”楼冲雨暗骂一声。
“老子还以为是只兔子,可以打个牙祭,没想到是个野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随即传来,暴躁的语气显然十分不满楼冲雨的存在。
伴着谩骂声出现在楼冲雨眼前的是一个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长得黑胖,一身横肉,看起来凶相毕露,在男人身后,跟着四个穿着统一天青制衫的年轻男女。
三个男子一般高矮,模样却有些出入,唯一的女子一头乌黑及腰长发尤其显眼,姿色却着实一般。
他们看见楼冲雨,再看了看楼冲雨身后正悠闲喝着水的马儿,一时间个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妈的,老子还没喝水呢,这畜生倒先喝上了。”男人冷笑了一声,脸上的横肉随着他说话一抖一抖的。
“喂,你把马牵走赶快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说话的是那群年轻人中间长相最为清俊的一个,他手上拿着长弓,背后背着一个装满了箭羽的箭弓。
楼冲雨斜倚在树干上,单手拔出长箭,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显然并不打算照做。
大约是楼冲雨的行为让年轻男子有点挂不住面子,他忍不住几步窜到楼冲雨面前,
楼冲雨也不避让,那男子手抓住了楼冲雨的领子,运了力想要把他往外扔,却不想楼冲雨身形动也不曾动半分。
那男子脸胀得通红,气急之下,另一只手抽出腰侧配的匕首,正要朝着楼冲雨的腰腹刺过去的时候,楼冲雨眼皮一掀,右手一伸,一巴掌甩在年轻男子的脸上。
男子的匕首刺了个空,自己却被甩出了老远闷声落地。
众人起先皆打量着楼冲雨年轻,衣着打扮也没甚么出彩的,想来要欺负便欺负了,皆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尤其是那唯一的女子,一直与那年轻男子私交甚密,眼见他如同一道抛物线一般飞出去之后,足足愣了半晌,回过神后一张脸骤然气愤的通红。
那年轻男子在这群年轻人当中也算是个翘楚,如今被一个不知名的“野人”一巴掌甩翻了,实在是大大的丢了面子。
他趴在草丛里不晓得是重伤还是难堪半天没起的来,打头的中年男人脸色愈发难看了,他倒竖着两条眉毛,狠狠地盯着楼冲雨。
“小子,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你可知你刚刚打的是谁?”
“我打人从来不问是谁。”楼冲雨继续把玩着手中的箭羽,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晋阳铁枭门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的,你如今打了我门下弟子,还想活着出去?”
“铁枭门?没听过。”
“老子今天就让你长长见识!”
说话间,泰山一样的男人已经提了手中的弯刀欺身而上,楼冲雨身形一侧,弯刀落了个空,男人顺势跟上,手中的刀甩得呼呼作响,楼冲雨瞧不出刀的章法,但是这样一柄重刀在他手里耍的密不透风,想来也是内力深厚的人。
只是,打架对于楼冲雨来说不需要多少章法,他内力深厚,自己便来个四两拨千斤,眼看着男人的大刀越耍越急,刀刀直逼要害,楼冲雨身形一转,男人还没看清楚,楼冲雨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一秒分神,旁边围观的年轻人们惊声呼喊着,男人心里一咯噔,还没来得急回头,手臂便一震,一阵酥麻之后,长刀已然脱手,脖颈一凉,一柄箭便已抵在他的要害处。
“少侠饶命!”
男人双膝一软,险些要跪下去,却因为长箭抵住了脖子,所以勉力支撑着,动也不敢动。
旁边围观的两男一女,连同仍旧趴在草地里没起的来的小伙子,一时之间皆因这场没预料到的结果丢了神,等男人求饶声迭起的时候,一群人面色一时青一时白,却不由得都丢掉了手中的兵器。
“我没听过铁枭门,但是我大概猜到你们门是不是专门培养背后放箭,口出狂言,仗势欺人的有为之人?”
“我错了,少侠,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整顿,绝对不会再犯了。”
眼见中年男人一叠声地求着饶,余下两男一女三个年轻人扑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少侠放了我们门主吧。”
楼冲雨被念的烦躁起来,原来的杀人之心早就因为肺腑之间升腾起来的疲燥去了一半,见那三人一跪,也不想再多做纠缠,便只想着打发了他们远远离开绿洲,自己睡个午觉好赶路。
“带着你的弟子,滚。”
楼冲雨手一收,箭羽便离开了中年男人的脖子。
就是在这个时候,本来跪在地上求情的仨人突然拿起丢在身边的兵器,一起朝着楼冲雨杀过来,而刚刚被放了一条生路的中年男人腰一弯身子一蹲,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便牢牢地攀上了楼冲雨的双腿。
三人的兵器不同,长刀与铁鞭齐齐送过来的时候,楼冲雨恰好被中年男人缚住了,无法动弹。
“找死!”楼冲雨眸光一暗,杀机大起。
手中的箭羽狠狠刺向中年男人,那男人却好像已有准备,一松手,朝着旁边一转,避开长箭之后,却是一掌朝着楼冲雨的胸口劈去,掌势与另外三人的攻势左右夹击,眼看楼冲雨就要被死在他们的配合之下的时候,却不想楼冲雨纵身一跃,一脚踹在中年男人的脸上,一脚踹在当先的那个年轻女子的脸上,两人猛地吐出一口血顺势飞出半丈远,余下的两个年轻人眼见变故,却已经来不及收手,只能任由楼冲雨一人一掌捏住手腕,兵器齐齐落地之后再往后一送,皮肉脱骨,肘关节处错位的骨头直接穿出来,横生生竖立在血肉模糊的皮肤上,惨叫声还没来的及传出来,楼冲雨已经扔掉了他们的废手,只一手握一个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们拎离了地面。
“自不量力。”嗤笑一声,下一秒,二人的脑袋已经耷拉了下来。
随手扔掉已经毫无生命气息的两个年轻人,楼冲雨踱步到中年男子和年轻女子面前,二人均受了楼冲雨一脚,中年男子尚还有些神智,那年轻女子早已昏死过去,楼冲雨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毫不留情地踩在那女子柔软的胸口上,只一用力,那女子便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中年男子惊恐地连连往后爬,口里却不示弱。
“你不能杀我,我是正阳宫的门生,是天机教副教主关门弟子的拜把子兄弟,是铁枭门的门主,你不能杀我,你若杀了我,必会被武林追杀,必会死无葬身之地!”
“哦?是吗?可惜你说的我一个也不认识。”
中年男人还想再说什么,楼冲雨却已经不想再听了,他俯下身子,抓住正在惊恐的呼叫着的男人的头顶,一运力,头骨尽碎,男人哼也不再哼了。
刚刚还一派干净清凉的小月牙湾此时已经躺了一地的死人,楼冲雨叹口气,幸好刚刚一直想着不要把血洒出来污了地方,不然等会儿真的连个小憩的地方都没有了。
他张开两只手,伸了个懒腰,赶了好久的路,再打了一架,此时楼冲雨困意更深了。
“起来了,起来了,自己去沙漠里找地方睡,不要躺在这里。”楼冲雨吩咐道。
话音落地,四具刚刚落气的尸体果然如同复生一般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往绿洲外的沙漠走去。
“是魔头!魔头复生了!”
楼冲雨顺势回头,却是方才被自己一巴掌扇翻在草丛里的放暗箭的小子,那小子原想趁楼冲雨不注意杀他个措手不及,却不料到自己门主和师兄妹皆命丧他手,便改了主意只打算装死逃跑,又不曾想目睹了这一幕,当下便不自禁脱口喊了出来。
楼冲雨顺着呼喊看过去,正好看到他面色煞白,丢魂般抖抖嗖嗖。
“看来是你先认识我了。”他抱胸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