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学院的第二天是在雨幕下开始的。自登岛以后我又重新拾回了时间,那姑且还是以标准时间来记吧。乌托邦岛也采用公元纪年,那么今天应该是四月二十二日,星期四。
按照课表,学院不设早读,第一节课在八点半开始。因此,学生大多在八点起床,用完餐后再前往教室。当然,在教室用餐也并非不可以,只是考虑到味道会斥满整间教室,道德意识高的人都不会这样做。还有少数神人,临近八点半时才起床,在最后一刻冲进教室,上完第一节课才去吃早餐。
即便在以前的学校养成了赖床的习惯,我的生物钟仍在将近七点时唤醒了我;吴楚醒的比我还要早些。我们原想继续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干脆起床罢。
过了七点半,袁森也起床了;他之后是成礼仁,这人仍旧穿着西装,怕不是睡觉时也穿着。没能等到第三个人起床,我和吴楚便离开了南开轩。
乌托邦学院建立有较为完善的避雨道系统,主要建筑之间都有避雨道连接,且这避雨道显然在学院设计之初便已规划进去了,与各建筑浑然一体,毫无违和感。因此我和吴楚无需带伞,也能在学院内来去自如。
早上的食堂琳琅满目地陈列了各式各样的餐点,一时看得我目不暇接。最后我和吴楚各花了五乌托普打了一份过去吃的,肠粉。吴楚说他一定要把食堂的早餐点个遍。
我是第一个回到STU班的,但袁森几乎紧跟着就进来了,此时方才八点过了几分。我原想用《九章》打发这二十几分钟的闲暇,点开来却发现这个时间点没什么人在线,于是又走到袁森的座位,看看他在做什么。
袁森真的在看屁股——这个屁股指的是《Over Watch》,如果是与我相同原藉的人应该知道它为什么叫屁股,不过看来这个别称已经在乌托邦岛流行开了。他之所以能看到关于这个游戏的资讯,皆要归功于乌托邦社区这个应用。经过几日的探索,我发现这个应用基本就是一个完备的系统,其以论坛为主体,附带应用下载、好友私信、新闻推送等功能。其中新闻推送的不只乌托邦岛内的要闻,还包括世界上大大小小各方各面的新鲜事。袁森看到的关于《Over Watch》的资讯就来源于它的游戏栏目。
即便在地理位置上与外界隔绝,但世界文化还是通过托邦岛单向的网络以及偶然登岛的人传播进了这个岛屿。袁森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随着铃声的响起及康师傅的最终走进教室,今天的第一节课开始了。关于康师傅,我还是上课不久前从前后桌同学的交谈中得知的一点信息。康师傅本名温康,是我们的主科老师,同时也是STU战队的教练,STU?战队能在全电竞班战队中排进前十,康师傅功不可没。?
按照他们的说法,康师傅应该是个挺和蔼的人,至少就STU班所上过的他的课来看,康师傅还没有发过火。
电竞课似乎进入了一个关键阶段,近几节课要教授的知识较为繁多,因此康师傅这几节课也都没能讲完。并且这些知识似乎也比较重要,不然康师傅也不会罕见地拖堂。
但是我看见,袁森等几个人直接点开《九章》玩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径直离开了教室。只是康师傅对这些犹若视而不见,继续神色自若地讲课。
“虽然已经下课了,但他们怎么能……”我话还未说完,已看到陈学宽那张笑吟吟的脸,知道他又有高论了。
“既然已经下课了,他们这样做就没有问题。”陈学宽接过我的话头,“因为学院有规定,学生的课余时间神圣不可侵犯。无论是课间、放学后还是上学前,皆是如此。”
“从原则上讲,老师是不能拖堂的。但是也确实有当堂讲不完课,留到下节课讲容易出现知识断层的情况,因此在实际上,学生会允许教师拖堂,但学生可以选择不听。同时学生也拥有监督权,经常拖堂的教师将不能获评优秀教师。”
这学院的学生会还可以管到老师。我心中对这学院的敬佩、喜慕、以及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陈学宽看着我沉思的样子,又一次和善地笑道:“你会觉得这不可思议,而且对老师不太尊重。事实上,学院对全体教职工展开过调研,他们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表示自己在拖堂时会有负罪感,也同意这种自主选择下课的模式,所以说并不用担心尊重的问题。固然制度能够提供坚实的保障,可最重要的是我们要先有这种意识。”
“我知道外面的学生普遍都是弱势群体,但既然你现在已是乌托邦学院的一员了,就应该培养一点主人翁意识。没事,时间还很长,你可以做到的。”陈学宽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知为何,此刻我莫名地有些窘迫。大概这就像所谓乡下人进城吧。
雨在还没下课时就停了。阳光透进了光电楼,色散出一片七彩。
乌托邦学院一天仅上五节课,上午只有其中的三节,我还没回过神,放学时间已悄然而至。我走得稍微晚了些,下到一楼时发现吴楚早在此等候多时了。
我们在有上句没下句的闲扯中走到食堂,又在大门口迎面碰上陈学宽。“真巧。这位想必是你朋友吧?”
“我叫吴楚。”吴楚主动报上姓名。
“我叫陈学宽。”陈学宽显示出他惯有的笑容。
进入大门后才走了几步,陈学宽却突然停下了。“人有点多,不如我们换个去处?”
食堂内确实人满为患,极目所见,每个窗口都被蜿蜒的人龙盘踞着,且丝毫不见改善的迹象。我和吴楚没有回应,陈学宽就当我们默许了。
陈学宽拉着我们上了二楼。踏上二楼我才发觉,原来食堂还有这样一片天地。二楼有售炒饭、粉、面、汤以及各种小吃,起初我以为这里只不过是另一片座位罢了。我于是点了份炒饭,五乌托普;吴楚则花了六点五乌托普点了碗面。
“不知两位找到活儿干没有?”陈学宽面前摆着一大盘意粉,上面还有两串鱼蛋、一只烤鸡腿,与我和吴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摇摇头,同时盯着他的鱼蛋看。
“那你们最好尽快找到,学院内外的机构都是可以打工的。”陈学宽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们每人分了两颗鱼蛋。
午饭便在这样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
渐熟了这学院的生活,一天便也不显得那么长了——我的意思并非是学院里的一天很长,只不过觉得它更短了而已。
这天下午放学,我和吴楚便踏上了寻找兼职的路程。我事先问过武田西北食堂是否还有空余的职位,他表示不清楚,但愿意帮我去问一问。
乌托邦学院整体上分西北、东北、南三区,每一区都有与教学校和公寓配套的食堂、医疗站、图书馆等公共设施,南区和东北区还设有体育馆。照理来说,只要是需要人手的地方,就可以找到活干。
我们所处的片区是南区,因此我们便先从南区开始搜寻。南区是乌托邦学院最大的片区,主要原因是学院议事厅、学院办公区都位于这里。
学院议事厅是学生会开会的地方,包括一个大厅和若干个小厅。大厅是为全校开会设计的,虽然采用了双层座位,但场地仍然挺大。平日即便不开会,议事厅大厅也会在下午放学时放映电影,供学生免费观看。
吴楚询问了负责执勤的干部是否需要帮手,对方一脸遗憾地回答没有。这是意料之中的。没关系,再往别处看看。
医疗站倒是有空缺的取位,只不过没一个是我和吴楚能胜任的。另一点是,整个医疗站务工的男性还不超过两名。
除了公共设施,每个区内,与公寓区相连的一条大街两旁还会有校外人员经营的小店,类型从小吃至电器维修什么都有。吴楚领着我窜访了几乎每一家店,但结果不是雇员已满就是无需用人。吴楚最后甚至想去学院办公区询问,但我坚决制止了他。
“还有两个区没去呢。况且现在时候也不早啦,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对吴楚说道,眼睛望着紫色天幕下的橙色夕阳。
吃晚饭时我的心里在盘算,加上这餐饭,这两天我已经花了三十八乌托普,如果我把接下来几天的每日开销控制在十八乌托普以内,我便还能撑九天。换言之,这样我还有九天时间找活干。
吴楚也低头不语,估计也在想同样的问题。晚饭全程笼罩在沉默的氛围中。
晚修前武田西北告诉我南区食堂也没有空余职位,语气中还透着深深的歉意,仿佛没有问到是他的过错。我告诉他我也猜到是这样的结果,并回以他诚挚的谢意。
做完作业后,我也没有什么心思玩《九章》了。心不在焉地玩了一两局,我便退出了游戏。但是闲着也并非每时每刻都能神游,所以我又随便点开一本课本看了起来。
下课铃声第二次响起时,我知道一天又过去了。
星期五对学生们来说是个好日子,因为这天只有四节课。换句话说,星期五下午只用上一节课。
而这下午的唯一一节课却是音乐的基础知识课,直到听了这节课我才认识到,乌托邦学院的音乐科不同于我以前学校的音乐课,俨然也是与其它学科比肩的基础科目。
乌托邦学院的学生们并不那么热衷于上音乐课,因为这里的音乐课也是要记一大堆东西的,从开始的声波,到后来的乐器,再到现在的流派,无一没有大量常识性的知识。回想我以前纯粹是听歌,甚至有时连课都没得上的音乐课,我真的是白学了,不,我根本就没学过音乐。
放学时陈学宽带上笔记本和笔,急匆匆地开会去了。学生会每周五放学以后都要召开班长会议,这个学院的班长还是挺不容易的。我则去量子楼找到吴楚,前往西北区继续寻找兼职。
西北区比较著名的应该是“一湖一塔”了——即平静湖及湖畔的理想塔,两者被视为是乌托邦岛上的景胜之一。正对着“一湖一塔”是一片公寓区,住在这里的学生算是眼福不浅了。
若不是吴楚提议来看看,我也许不会踏足这一片景区。靠着湖畔的石雕栏杆,俯身我凝望着湖面。湖水似清澈见底,又似深不可测,若实若虚,盯着看上一会儿,仿佛真能使人平静下来,而将一切抛之脑后。
找兼取未果的烦恼是暂时烟消云散了。我的视界心界,现在只剩下这片碧水,也不随风泛起涟漪,就那样静滞在时间里。
从湖畔的石栏边离开,已是不知多久后的事情了。吴楚和我又登上理想塔。理想塔的结构与梦想塔基本类似,但相比梦想塔那奢华梦幻的装饰风格,理想塔无疑要沉稳成熟许多。
理想塔比梦想塔低一层,但每天登塔观光的人却比梦想塔要多上许多,即使是在顶层也是如此。比如说我和吴楚正对着的另一边上就有一对情侣。
理想塔并不像梦想塔那样处于岛中央区域,因此并不能一览全岛,不过倒可以望见东面的一大汪海水——倒也不全是汪洋一片,离岸不远处似乎还有一块大礁石。
傍晚时我和吴楚从塔顶下了来,结束了今天下午的行程,也结束了这没有结果的寻找。
晚休前陈学宽宣布了下周将要考试的消息,考试科目是化学、历史和音乐。
我直到这时才知道乌托邦学院也是有考试的,不过对比传统的考试模式,乌托邦学院的考试具有随机、不定期性的特点。除了每个学期末的期末考试是固定的外,学期中的考试都是不定期举行的,但级部学生会会提前一星期在班长会议中宣布考试的讯息。考试范围则一般是在主科及基础科中任选三科。由于考试科目不多,因此往往一天便能考完。
我环顾四周,发现几乎没有人对考试的消息表露出担忧,不知道是出于自信还是考试简单。于我而言,我对自己的化学和历史有着足够的信心,只是音乐虽然今天上了节课,但我几乎仍处于完全没学过的状态。
得,今晚别想玩《九章》了,先恶补一番音乐再说。
回到南开轩,我和吴楚已熄灯欲寝时,忽然听得有人敲响了房门。吴楚下床去开门,来者是袁森。
“我是专程来提醒你们一件事的,”袁森说,“你们记得外来生要义务劳动吧?”
我和吴楚点点头,不过他不提我们倒真的有点忘了。
“你们明天早上九点前去到教室,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引领你们。”袁森说完,也不道晚安,径直便退了出去。
九点,比平时上课还晚些。我看见吴楚打着哈欠点了点头,然后房间便随着门的关闭再度变得一片漆黑。
星期六属于周末,学院处于放假状态。课是当然不用上的了,学生们可以各自归家。对于我和吴楚这类外来登岛者,学院便是我们的家。但是也有一些岛内学生选择留在学院。譬如说我八点五十分到教室时,教室里已有了不下十个人,惯例般的,袁森包括在内。
略有些不知所措地坐了一会,我环顾教室时忽然发现武田西北不在教室里面。正想找个人问问,只听前门传来一道温婉但不失响亮的声音:“请问莫中在吗?”
“我是。”我一边应答着一边走去,还举起了右手。
刚到前门,我顿觉眼前一亮——不是因为光线的改变,而是因为眼前的人,一个女孩儿,穿着粉红衬衫和蓝色牛仔裤。
我敢起誓,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子,在以前学校是如此,在乌托邦学院也是如此。乌托邦学院与外界学校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之一,便是女生们的颜值。起码根据我目前对STU班熟悉程度,也只能勉强认定几个好看的妹子。
虽然被她的美惊艳到了,但我算还能控制住自己,起码不会失神地盯着人家一直看。“你好,我是学生会副会长任君爽。如果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参加义务劳动的话,就请跟看我走吧。”女孩儿对我说道。
君爽,真是个好名字,不过听着莫名地有些怪。对了,她的声音真好听。我跟着她走着,脑子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任君爽把我带到了学院议事厅,我和吴楚前天刚来过的地方。议事厅前的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我只略略一瞥,便辨出了武田西北的身影。武田西北随即也发现了我,还向我挥了挥手示意。
我到后不久,吴楚也由另一人领着来了。在场的人除了学生会干部外应该都是岛外人了,从我和吴楚踏进他们周遭开始,他们便不断地问我们各种问题。我忙于回答他们时,也观察到人群之中有来自世界各个地方的人,比如说金发碧眼的西方人,大概是来自南亚或非洲的黑人兄弟等。
喧闹逐渐平息了下来。原先与任君爽及另一名学生会干部聚在一起寒暄的那人走近人群,用并不是很洪亮的声音说道:“我们今天上午要去的地方是南区体育馆,现在按照分队出发吧。”
等到其它人都动身了,剩下我和吴楚茫然地站在原地时,那人又对我们说:“你们两个是新来的吧,就跟着任学姐那一队走吧。”
这是个美差啊。我毫不迟疑地就跟了过去。
南区体育馆是整个学院最大的建筑,无论是从占地面积还是规模上都是如此。我们眼下要做的工作,便是到体育馆里面搞清洁。
作为岛上唯一的学院,乌托邦学院承担了岛上全部适龄青少年的教育工作,入学没有门槛,因此学生的素质参差不齐,但总体来说还是颇高的。就乱丢垃圾来说,大部分学生都没有这种恶习。不过我们的工作并不仅于捡垃圾,还包括拖地和擦栏杆等。
站在体育馆的正门入口前,方能真正感受到其气势的恢弘。我突然记起前两天我和吴楚找兼取时也曾路过这里,不过当时我认为体育馆大概没什么我们能胜任的工作,所以不曾进去。
南区体育馆分三层,但我们要做的并非是把整个体育馆清洁一遍,分配给我们这一队负责的是篮球馆。篮球馆只有一个球场,但场地大小完全与正规比赛的场地一致,学院年度的篮球赛的决赛会在此举行。当然,清理赛场不算什么难事,真正麻烦的是观众席的清洁,每条过道都要清扫、拖洗,每个座位都要求用抹布抹一遍。嗯,也不是很复杂,然后我抬头望了一下环场密密麻麻的座位。
简单的分工之后,清洁便算开始了。我的工作是擦栏杆,吴楚则负责扫地,都算是比较轻松的活。我猜想是任君爽知道我们是新人而给予的特殊关照。
篮球馆今天照常开放,不过熟悉学院的人都知道这里会定期清洁,因此一般清洁时都不会有人来打球。我领了抹布,在洗手间湿了水,便走上观众席开始擦栏杆。
“莫中!”才刚刚动手,我就听得有人叫我。然而转过头,发声者我却花了好些光景才认出来,是一个名为关门的高二学生。之前我和吴楚才刚到,这些人便争着问我们名宇,而后介绍自己。来问的人很多,不过这位关门兄名字比较特别,所以我才勉强有些印象。
关门在与我所处的同一片区域擦着座位。我也乐得有人与我聊天,于是便走到他那边擦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