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敝社,古什少爷。”
这类半带讽刺的话语顷刻间就斥满了沃克社的每一个角落,不过这次话中少了些畏惧,多了分轻藐。
古什一如既往,?一边谦卑地回应着,一边逐个找人“不耻下问”,之前那位爆炸头男生故意放开嗓子说道:“古少爷,最近游戏做的怎么样啦?”
“承蒙关照,还算顺利。”古什明显有些支吾,“不过贵社游戏做的真心不错。希望贵社能再接再厉,创造出更多优秀作品。”
众人都笑了起来。这笑声的意味不难琢磨。
曾子路没有待在办公室,而是专门在大厅开了台电脑,我和吴楚坐侍左右,只等古什送上门来了。眼看着古什越来越近,曾子路于脆主动招呼道:“嘿,古少爷,来帮我看看这段代码哪里出了问题。”
古什欣然应允,我自动自觉地给他让出座位,自己则站了起来。曾子路故意在原代码上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修改,因此古什很快就找出了问题所在。曾子路便作恍然大悟状,同时拍着脑门说自己傻了。
“等等,让我看看你的代码……老天,你在编写一个操作系统!”眼尖的古什一眼就看出了这段代码的含义,虽然说事实上这是曾子路精心挑选的最为明显的代码。不过从这位天才罕有地发出惊叹这一点,我断定这事有着落了。
曾子路连忙作“嘘”状:“我写着玩而已,可没有那么大本事捣鼓一个出来。”这个动作看似无心,实际上则是在向古什透露出一个讯息:沃克社的其它人还不知道这件事。
聪明的古什立刻会意,压低了声音说:“不不不,我觉得这话不一定。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在策划着开发一个操作系统,但我遇到了一些难题;如果我们联手,说不定就能早日研发出来!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Original?System?of?Utopia,简称OSU。”
然后就是典型的“欲擒故纵”。?曾子路先各种推辞说能力不足,古什也各种坚持说试过方知;最终曾子路推辞不下,“勉为其难”地同意说合作可以,但我身为副社长走不开,不如让我的两个徒弟跟着你吧,云云。
古什看上去有点犹豫。?“我的徒弟超棒的,特别是这位莫中同学,不仅是‘九章第一人’,而且还提出了《Musiz》?的游戏构想。”曾子路循循善诱。
我立马补充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一招果然有效,曾子路话音落下,古什立到换了种眼光看我:“原来这位就是‘九章第一人’吗?久仰久仰。”我觉得他更看重的其实是第二点,同时也看出他对游戏排名这些没什么关注。
如此一来,古什很快就答应下了这项合作。从明天开始,我和吴楚直接到古什那边去。我们成功踏出了第一步。
一个月的学习既没能让我和吴楚掌握太高深的编程知识,又让我们不至于停留在新手的级别,不过应付古什应该绰绰有余了——本来嘛,我俩也只是助手,有什么解决不了的直接问曾子路就好了。
计算机系就位于光电棱,比电竞科高出几层,因此我到古什班上是很容易的,吴楚过来则稍微需要点时间。等来吴楚以后,我们便一齐向古什的班级进发。搭乘电梯上了四层楼,沿着不规则的走廊寻了半圈,我们很快找到了那个代码为E10089,名为Cybex的班级。
Cybex班从外到内都经过了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装修,使人一看就知道它是古什的班级。吴楚随便抓了个人说同学麻烦找一下你们班的古什,不想那人很惊异地看了我们一眼,说古什就在班里,你们自己去找他吧。
行,那我们就自己去找古什。古什的座位在一个非常显眼的位置,显眼到在门口其实就能够看见。我和吴楚在同班学生的诧异的目光中走到古什的座位旁。比这赛博朋克风的装潢更能博人眼球的,却是古什桌上、电脑屏幕上贴得满满的便利贴。我瞄了几眼,见得上面净写着“古什我男神”、“古什我老公”之类的话。
古什正在聚精会神地敲着键盘,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我们的到来。“你们来啦?”他一边打招呼,一边手忙脚乱地把这些便利贴收到一边,看样子颇有些窘迫。
我和吴楚这时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虽无言而心已会。难怪Cybex班的人都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们,敢情平日来找古什的都是女生啊。
说是来做助手,其实我们只是按照曾子路和吴建道预先制定好的方案,每天供给一段修改过的程序,再慢慢“引导”古什得出正确的代码。万一出现什么计划之外的难题,便直接联系曾子路求助。必须承认,古什的能力与悟性都是极高的,求助曾子路的情况少之又少,有时他甚至能独立编出接下来的代码。
就这样持续一周之后,曾子路终于把那个U盘交到我们手上:“今天我会给他一段时间复杂度和空间复杂度都极高的程序,复杂到什么程度呢,只有处理器级别的计算机才能运行它——这个‘处理器’并非是电脑机箱里的那块小芯片,而是指一个信息网络的中枢处理机器。根据所得情报来看,全岛只有三台这样的计算机,其中一台正归古伯管理。”
“但是,古什会就此轻易地让我们接近如此重要的中枢处理器吗?”吴楚时刻揣着一颗谨慎的心。
“当一个人正狂热地追求理想的时候,无论多大的风险都是愿意承担的。”曾子路笑道,“我们就走着瞧吧。”
话虽如此,但其实曾子路对这件事能否成功,都没有太大的把握。可计划都进行到这一步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中途退缩吗?
“Wow.”当那一大串冗长的字符出现在屏幕上时,饶以古什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声。他迅速按下运行键,状态窗口显示编译一切正常,然运行窗口弹出没多久就陷入了“未响应”状态,不得不强制关闭。古什重复试了几遍,结果皆是如此。
“看起来遇到了点问题?”我和吴楚小心翼翼地念着设计好的对白。
古什反复浏览着代码:“语法没有错误,应该是其它方面的问题,像内存占用、数据溢出之类的。”然如此密密麻麻的一大段代码,他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吴楚和我佯装认真地看了会儿代码,随后小心翼翼地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会不会是复杂度太高了?”
“有可能。”古什不予否认。
“那我问一下子路?他应该能解决。”我掏出了手机。
“等等,先别问。”古什言讫,又敲了一下运行键,仿佛需要未响应的提示窗口给他坚定决心,“你们随我来,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古什这一带,就把我们带到了停车场。他居然是为数不多拥有汽车的学生之一。
坐上车的一瞬我知道这事有戏了。后视镜中的古什嘴角微微上翘,满满地盛着决心与莫名的喜悦,仿佛一个成型的OSU已经刻画在他的眼前。
我和吴楚又来到了古伯家。尽管曾在这里住过几天,可当时出于拘谨,我们将自己的活动范围严格地限制在几个场所之内,对于其余地方则全然陌生。
古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进来吧,鞋不用脱了。”他连门也不关就直接上楼。我和吴楚出于种种考虑,正准备帮他关门,忽而见得吴建道在不远处探出个头,又伸手示意我们不必关门。我们自然是遵循组织的指示的。
古伯家里别无他人,就连古什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估计是出去散步了。古什在二楼一个房间前等着我们。“用我爸的计算机,应该可以解决复杂度的问题。”说完自己先走了进去。
终于要接近传说中的真相了吗。我的心跳骤然加疾,快步进入了那个房间。
让我失望的是,里面并不是我预想中机器遍地,数不清的指示灯昼夜不停地闪烁的信息中心,仅是一个布局很普通的书房而已。古伯的电脑搁在书桌上,甚至尚未开机。
疑虑在我心底滋生,但无论如何我都得一试。
“来,我们来试试。”古什开完电脑后,向我要U盘。
曾子路准备了两个外表一模一样的U盘,两个都装有作为诱饵的代码。这既是出于谨慎,也是实际需要。我把没有经过曾子路处理的U盘给他,他很快就在电脑上忙碌起来。
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糟糕,我忘了关门了。”古什警觉起来,“我下去看看。”
“我随你去。”我和吴楚同时说道。
“这样吧,吴楚随我去。”古什没有迟疑,“莫中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让任何外人进来。”
吴楚随古什下楼去了。不一会儿,楼下传来门重重关上的声响,随后再没了声响,应该是他们追着什么人出去了。
古伯家里除去我再无一人。现在正是时候!我先关闭正在运行的程序,接着迅速用另一个U盘替换原先的,再按曾子路所说点开了指定的文件。
最让我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古伯电脑上的杀毒软件发现并拦截了其运行。不过,我点选允许本次操作之后程序就能运行了。大概古伯认为没什么人会攻击他这台电脑,但他的保护措施确乎做得异常草率。曾子路一度还担心其设有一旦遭到攻击立马删除所有数据的极端保护机制,特别是还带报警的那种,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
复制过程在后台进行,并无任何窗口显示复制进度,不过曾子路告诉过我复制完成时会弹出一个消息框以提示。我深吸一口气,又点开原先准备好的代码,让其编译运行。
屋子里静得有些可怕,房间内唯闻我沉闷的呼吸声和机箱散热风扇高速运转的嗡嗡声。我正处于一个前所未有的紧张状态之中,神经紧绷到任何一点异动都会让我受惊不小。双眼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我手里同时紧握着手机,随时准备好联系曾子路或吴建道。
古伯的这台电脑里存储的文件似乎并不多,大约五六分钟后复制便完成了,没出任何差错。消息提示是“OSU?己准备就绪!”,关闭之后旋即弹出另一个:“但你觉得可能吗?”
我既没工夫也没心情为这小小的幽默发笑,赶紧将U盘拔下来,总算是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这时仿佛才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凉意。我抽了张纸巾简单地拭去额上的汗,完后向吴建道发送任务完成的讯息。
另一边,代码的调试运行也完毕了,结果如何我就不必理会了,那是古什的事。
紧张感淡去后,怀疑感则愈加强烈。古伯的电脑再怎么看也只是一部普通的电脑,顶多性能好一点罢了;?电脑上也没有一个处理器或数据库应有的保护措施,再加之这异常顺利的复制过程,我不禁产生了找错目标的疑虑。
也许古伯家有不只一台电脑,这只是古伯的私人电脑,而真正作为处理器的计算机则在别的地方?也许我应该在古伯家里到处找找。我正欲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偏偏这时楼下传来了开门声,只好作罢。
古什和吴楚回来了,对于之前楼下的异响,古什简略地解释说“来了些不速之客。”至于结果,他没提,我也没问。后来吴楚告诉我,他压根连吴建道的人影都没抓到。
当古什看到屏幕上的运行结果时,立刻又变得欣喜若狂,估计是得到了非常有用的信息。他小心地把运行结果拷贝下来,清理文件,便关机带我们离开。
车驶出了古伯家,载着我们返回乌托邦学院。
“搞定了,”我把U盘丢在桌上,“不过我恐怕这里并不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随后我诉说了自己的疑虑。
“呃,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陶潜说,“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只能相信它有我们要的东西。”
曾子路已经把U盘插到电脑上了:“不出意料,这里面有些加密的文件。破解这些文件需要一段时间,不过这也说明里面确实有些重要的东西。”
闻言,众人脸上的担忧都减退了一分,陶潜转向我和吴楚:“莫中,吴楚,干得漂亮。我代表全桃源社向你们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我和吴楚就不谦虚了,这份感谢我们理所应得。
“我们需要具体的信息来制订下一步的方案,所以在子路将文件解密出来之前,我们几个都可以先放会儿假。子路,这段时间先辛苦你了。”
“没事,我乐意的很。”曾子路大方回应。
放假,好啊。我很久都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