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阳光摇曳,带着最后的一丝不舍离开了大地。汝南郡汝阳县的一座泥瓦房里,一名少年正跪坐在一张旧席之上,把玩着摆放在席上的矮桌上面的竹片、毛笔和刻刀之类的文具。
这就是东汉了么?
这名少年名唤孙定,字伯衡,今天刚满十六岁,系土生土长的汝阳人,身材高大,膂力过人,就是为人有一些痴傻,素为父亲所不喜。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孙定外表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灵魂早就换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
这具灵魂的名字也叫孙定,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普通的公务员,本来是名牌大学毕业,考上公务员之后想着一展抱负,不负平生所学,但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出身寒微的他并没有多少资源,工作多年一直得不到提拔,故而终日郁郁寡欢,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跑到了东汉末年。
此时的年代是汉灵帝熹平六年,公元一百七十七年,看似一片承平的大汉王朝已经走到了它最后的关头。
此时的英雄或尚未出世,或仍在潜伏。曹操年方二十出头,刚刚迈出了他仕途的第一步——洛阳北部尉,意气风发;孙坚还在拼命地砍人头攒功劳;张角还在扮演者神棍诓骗众人,然而心中已经想要谋取天下;最为悲催的刘皇叔却不得不努力地织席贩履来填补家用。
而孙定的老乡袁绍袁本初此刻正待在汝南汝阳的老家里丁忧,潜伏爪牙忍受,拼命琢磨着如何超过他的弟弟袁术,获得袁家长辈们的青睐,进而走向仕途的快车道。
总之,这是一个无聊的时代,也是一个有趣的时代。
处于这个年代该何以自处呢?后世的孙定热爱历史,对三国时期的历史也算是颇有研究,如果不出所料,再有七八年的时间张角就该起义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天下大乱,四海分崩。
常言道:“乱世出英雄”。天下大乱对于所谓的英雄们来说或许是好事,若是没有天下大乱,曹操最多位列三公,封个侯爵了事,孙坚也只不过会成为一名普通的汉代名将,至于刘皇叔,怕是要卖一辈子的凉席吧。
但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天下大乱绝对是一场巨大的灾难,有道是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乱世人有多苦呢,从曹老板的一首诗里我们就可以看出来。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有资料显示,东汉末年的人口大概在六千万左右,而三国时期的人口不过两千万,锐减了三分之二还要多。
处于这样的乱世之中活命真的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平头百姓来说。
相对而言,那些做官的倒是安全的多,而且是官职越高就越安全。事实上,东汉时期士族门阀已经形成,他们掌握了社会上的大部分资源,甚至可以挑战皇权。这些人的安全系数是最高的,而且也有足够的本钱去应对乱世,甚至可以利用天下大乱的机会,裹挟民众,迅速地扩张势力,将自己的家族地位推向一个新的高度。
君不见汉末乱世群雄当中,除了刘皇叔之外,全都是出身官僚世家的官N代。刘皇叔若不是顶着一个汉室宗亲的头衔,再加上运气不错,怎么吃败仗都死不了,估计早就成为路边的一具腐尸,伴随着野草长眠地下了。
有多少向刘皇叔那样的热血青年,想要在乱世中一展雄才,却在第一场战斗中就被对方用冷箭射死,可悲可叹。
所以说,要想在接下来的乱世中活下去,就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往上爬,爬的越高就越安全。
况且,孙定本身就是一个有抱负的人,前一世的他处于种种原因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公务员,靠着一个月发下来的几千块钱死工资糊口。
现在老天爷给了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况且是来到了他颇为熟悉的汉末三国,他若是再不抓住机会一展雄才,真乃空负天生八尺躯也!
“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亦五鼎烹耳!”孙定狠狠地在矮桌上砸了一拳,愤然说道。
“吾儿,汝这是为何?难不成疾又犯了?”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名妇人关切地声音。
孙定吓了一大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半个多月了,他已经完全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所处的社会关系。
原主虽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不是一般的平头百姓,他的父亲孙威有一个响当当的官职——汝阳县三川亭亭长。
这个官职之所以响当当,并不是因为它的权力有多大,而是因为这个职位上曾经出过一位开国皇帝,那就是本朝的高祖皇帝——刘邦。
实际上,汉代的亭长大概也就相当于现代的乡镇派出所所长,权力是有一些的,但是在袁绍这种四世三公的大豪门看来,跟黔首没有任何分别,都是一脚可以踩死一大堆的蚂蚁。
这位妇人就是孙威的正妻,也是孙定的生母,吴氏。有正妻自然有小妾,孙威也不能免俗,官虽然不大,花心思一点也不少,娶了吴氏没几年便纳了张氏为妾。
吴氏为孙威生有一女一儿,女儿几年前便已经嫁人,婆家是同县的亭长褚良,褚良的父亲也是亭长,临退休前通过关系将褚良推了上去子承父业,跟孙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小妾张氏为孙威生有一子,名字换做孙景,字仲德,比孙定小一岁,今年刚满十五岁。
按照汉代的风俗,即便是子承父业也是嫡长子继承家业,孙定无疑是孙威的嫡长子,按理说应该继承孙威的亭长之职,但是原主孙定有点痴傻,素为父亲所不喜,所以父亲便不愿意让他继承职位,想要废长立幼,让孙景继承亭长之职,并且现在已经安排孙景到三川亭中任亭卒,去熟悉业务。为此,吴氏跟孙威闹过好几次,都没有起到作用,谁让她自己的儿子有先天不足呢?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每念及此,吴氏就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抹泪,没有丝毫办法。
不过,半个月前却发生了一件足以让吴氏欣喜若狂的事情,那就是她的儿子孙定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脑袋摔出了一个大口子,这事原本将吴氏吓了一跳,但是没想到将伤口包扎好之后,孙定非但没有事,脑子反而一下子清醒了,有了超过常人的智慧,这可真是因祸得福啊。
吴氏高兴地差点忘记自己叫什么,跪在地上感谢了一大堆神仙,从此以后,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走起路来都风风火火,容光焕发。她所不知道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其实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
一听到母亲吴氏的声音,孙定立即站了起来,深深做了一揖,道:“拜见阿母,阿母请宽心,儿已痊愈矣。”
“痊愈便好,痊愈便好。”吴氏长舒了一口气,满眼慈爱地看着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笑道:“方才儿以拳击桌,为娘以为汝之疾又犯矣,着实惊到为娘矣。”
孙定心中升起一丝暖流,坦白说,来到这个世界上虽然没多久,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是谁,不是眼前的母亲又是何人?便又作了一揖,惭愧道:“儿不孝,惹阿母担忧了。请阿母宽心,儿之疾已痊愈,终生必不复发矣。”
“那便好,那便好。”吴氏和蔼的一笑,将手里端着的那个破陶碗递到孙定跟前,慈祥地说道:“即便如此,药不能停。汝快快趁热喝下。”
“唯。”孙定不敢有违,端起药来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阿母。儿尝见阿母煎药,每逢煎药,阿母便跪在地上吟诵一番,这是为何?”
吴氏每次煎药便会先跪在地上念念有词,良久才起来。孙定虽然不懂中医,但是也知道这肯定不是煎药的必备程序,因此好奇心起,忍不住发问。
不想吴氏听完,一脸洋洋自得地说道:“此乃大贤良师之秘方,专治儿之疾病。为娘求了他的弟子好半天才求到,果然有用。大贤良师的弟子告诉为娘,儿之病在天,药石只是辅助,他在药里加了符咒,儿喝下去之后,便会感应上天,进而痊愈矣。”
孙定听完嘴角不由地挂起一丝冷笑,这个年代的人真是淳朴啊,随随便便一句鬼神之言就可以骗到,真是骗子的春天啊,忍不住好奇问道:“敢问阿母,大贤良师是何人?”说罢,为了不让目前伤心,还是喝了一口药。
吴氏听到此话,面色不由地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叹道:“大贤良师便是太平道的教主张角,此人神通广大,专门扶危救困,有药到病除,妙手回春之能。儿之前有疾,不知道此人也就罢了,以后可千万不要再问此等问题,否则必然惹人笑话。”
一听到太平道张角这几个字,孙定不由地菊花一紧,“噗”地一声,将嘴里的药全都吐了出来。
尼玛,黄巾贼首张角啊,这货现在的名气就已经这么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