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天荒的打坐到辰时三刻,温良才从异象中醒转,用左手在右臂上摸了一下,并没有感觉到在异象中的灼烧感,心中顿时放心,就怕自己右臂被灼伤。
双手在地上一撑,准备站起来,却不想,好像右边胳膊使用力气大一些,竟然使温良倒在身子左侧铺着的药膏上面,可是温良就是照着平时习惯用力,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
难道和昨天灼热的感觉有关系?轻轻的试着向前方挥舞了几下手臂,就听到破风声,温良确定自己的右臂确实比之前的力量要大了很多,等稍稍适应右臂突然增大的力量,温良就站起来开始收拾满屋子已经阴干的药膏。
经过一夜,药膏已经不粘手,温良找出一块包袱皮,将所有的药膏包起来,从院子中的井里打水洗了把脸,就拿出从三里坡驻地借用的新纸伞,背着装膏药的包袱,拿起褡裢放在肩膀上,出门从马厩牵出老宝贝。
骡车是安丰为了运输黄桃,从租借毛驴的地方租借而来,昨天温良就已经交还,至于租金的事情,自然是需要等安丰去结,就算温良想要结,那也得温良兜里有钱才行!
通往城外三里坡驻地的竹林小道,两旁都是用竹席紧贴着竹林围成的围墙,昨日被孟浪拦腰砍断的青竹已经被人清理,只有下半部分和新鲜的断茬留存,数百人马来回,将小道的路面践踏的坑坑洼洼,泥水经过一夜的平静,也已经澄清。
斧狩三里坡驻地前面,被摧毁的十几座陈旧村舍废墟,已经被三里坡驻地的斧狩帮众清理平坦,现在,四大牙将中的孟浪和林泽带领一部分帮众重新搭建箭楼和木墙,孟浪拿着铁锹正在挖掘埋栽黄杨木桩的壕沟,看见温良骑着骡子而来,就将手中铁锹丢给旁边的人,对其余帮众嚷嚷着发号了一通命令,就迎着温良而来。
“廿先生是真人不露相啊,要不是董虚舟的表弟安丰昨夜没有离开,和我们讲出你的身份,恐怕今天廿先生也不会主动告诉我们吧?”孟浪的声音瓮声瓮气,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离着温良还有二十多丈距离,温良都感觉是在自己的耳边说话。
安丰为等待三里坡驻地掌事师浩古批下黄桃及毛驴的银两,昨夜没有离开,与别人交谈时说出温良的身份,让斧狩的帮众惊叹不已,心中更是大喜,人的名,树的影,温良虽然名声不显,但是山子道博师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啊。
驱使老宝贝走到孟浪身前,温良从老宝贝背上下来,回答说道:“我在博师二十个弟子中最不成器,所以就没必要说出身份,损坏博师的威望。”温良捂着心口,讲出这样的话,他的良心确实是像刀宰一样的痛!
而这个举动在斧狩帮众和孟浪看来,就是温良在为自己不成器感到痛心疾首,再想想昨天温良独自斩杀黑白旨头目,结合温良所说的话,更让他们觉得博师的弟子必然是有过人之处,谦虚、上进。
“三不讲掌事可否回来?昨天答应你们一千贴药膏已经制好带了过来。”温良心中比较关心自己药膏的生意能不能顺利完成,对于博师身份带来的这些摸不着吃不到的仰慕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而生意能不能顺利完成,就看师浩古有没有回来或者孟浪他们有没有得到孟飞白的通知。
孟浪听到温良一晚上就制好一千贴药膏,一千贴,光听这数量就已经觉得工程量浩大,心中对温良就更加的佩服,仔细的看了温良一眼,然后回答说道:“我们掌事并没有回来,但是药膏的事情,我们就可以做主。”
昨天三里坡驻地和黑白旨雷龙堂大战之后,伤员不少,温良留下的一百零五贴药膏立刻就派上用场,效果自然没有坠了山子道博师的评论,摔伤、扭伤的帮众,使用药膏一晚上,今天早上就可以帮着重建驻地。
老宝贝就停在木墙工事的旁边,温良随孟浪进入土楼,土楼昨天被烧毁的楼梯已经全部清理完,苏南斗和祝建德带着雇佣来的木工正在重新修葺,苏南斗从临时搭建的木梯上下来,对着温良一拱手,说道:“廿先生,昨日你也没有来得及介绍就走了,我们是真的没有想到你就是博师之徒啊!”
温良现在就想着赶紧将药膏的生意完成交易,心中极其的迫切,三里坡驻地出了这么大事情,三不讲师浩古昨天没有回来,今天肯定会回来,孟飞白昨天没有宣布自己做掌事,今天和师浩古商量好,肯定就会宣布,所以一点都不能耽搁!
对着苏南斗摆摆手,示意此事不要再讲,可是在苏南斗等人看来,温良作为博师弟子,为人竟是如此低调,温良把背在身后的包袱解下递给苏南斗,说道:“昨日答应的一千贴药膏,连夜赶制,你点一下数量吧。”
苏南斗双手接过,说道:“廿先生这话就见外了,我这就去拿银子。”
不一会儿,苏南斗就拿着剩余的尾款,十七两银子,递给温良,同时说道:“廿先生以后如果还有药膏,我们全部买!”
斧狩经常与黑白旨出现摩擦,帮众受伤是家常便饭,温良的药膏有博师的评论,而且效果确实比较好,所以就算三里坡驻地用不完,其他驻地的兄弟也会需要,药膏有多少就能要多少,就怕温良的制作速度慢。
接过十七两银子,温良客气的回答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别到时候苏管事找到新的卖家,不认这话啊。”
温良心想:哪里还有下次?下次就是你们这帮吸血虫从我这里白拿白用!
把银子装进褡裢中,赚钱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可是温良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这银子在自己手中只是暂时的,等碰到付贝贝,就要交给人家,作为损毁虞弦琴的赔偿!谁让自己走路不长眼,把人家撞进锦楚溪中。
又与孟浪、苏南斗等人寒暄几句,温良就离开三里坡驻地。
…………
跨过楚太公亲书的“锦楚有岸“牌楼,温良左手撑着雨伞,右手牵着老宝贝,沿着锦楚溪边的雨廊,走到付贝贝经常弹琴的水榭旁边,即便外面下着雨,这座水榭及连接着水榭的雨廊中都站满了人,目的就是为了听盛夏西席弹奏古琴。
盛夏西席是温良九师姐鱼音的弟子,山子道博师允许弟子收徒,也并没有要求执行自己的收徒要求,只是告诫弟子,自己门户的事情自己处理,就再没有其他,山博师对于伟大的教育事业就是这样的佛系!
几乎每天,盛夏西席都会在这座水榭中演奏古琴一段时间,每次弹奏的时候,都会围观很多人,至于这些围观之人的目的到底是想聆听琴音提升琴艺还是围观盛夏满足内心,温良就没有确切的答案。
付贝贝自从两个月前来到“锦楚有岸“,也每日与盛夏西席在水榭中弹琴,盛夏西席是她的姑姑,温良听说并不是亲戚关系的姑姑,只是因为盛夏西席与付贝贝的母亲关系比较好,所以付贝贝就称呼盛夏为姑姑。
把老宝贝牵到旁边青草丰盛的地方,让骡子自己填肚子去,温良走到水榭旁边,捡起一颗石子,准备叫付贝贝过来,可是想想,自己右臂的力量,还没有完全掌握,如果再把付贝贝打出个好歹,那就算是卖身,都不一定能够还清。
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不是水榭三面环水,温良都不一定能够看得见弹琴的盛夏西席和付贝贝,此时盛夏西席和付贝贝两人一起合奏,盛夏西席一如既往白衣,肩膀上从未消失的绸料木棉花随着双臂舞动而颤抖摇曳。
付贝贝琴艺明显不如盛夏,偶尔跟不上节奏,就停手暂歇,等下一段开始,再附和跟弹,此时两人动作几乎一致,付贝贝身着水蓝色衣衫,双臂衣袖就像是风中浪花,琴音虚无缥缈,似是天宫仙子飞舞云端。
紧接着,又像是仙子经过天河,河水滚滚流下,付贝贝跟不上大河奔腾而下的节奏,就停手等待,温良觉得正是时机,将右手石子交换到左手,瞄准丢出。
可是左手准头明显是比右手差了不止一筹,明明瞄准的是付贝贝,可石子却落在旁边盛夏西席的脑袋上,琴声骤停,盛夏西席转头,美目望向丢来石子的方向,温良只觉得盛夏西席的目光就像是春天并不急促的微风拂过一样。
围观的人见琴声停了,也都随着盛夏的目光看向温良,许多人对着温良就是一阵严厉的声讨。
一名三角眼的高瘦男子大声说道:“廿先生!你不听琴也就算了,为什么要打盛西席?”
高瘦男子旁边一位约莫有六十多岁的矮胖花白胡子老头跟着说道:“山博师的弟子怎么会有如此不懂风雅之人!这也太不懂怜香惜玉!”
还有一双臂比温良大腿都粗、满脸黑压压胡须的粗犷汉子,张着双臂就要冲着温良走过来,但是人群拥挤,所以作罢,说道:“温乌龟,你竟然敢打盛夏西席!我跟你没完!“
声讨声就像是飓风下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