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礼睁眼,眼前是梁玥笙清秀的面庞,正趴在床边睡觉,看得出来肯定哭过,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
周礼看着梁玥笙的脸,没敢动,怕打扰到她,又看到她眼角还有泪珠,周礼忽然有些心疼,就想悄悄的用手抹掉。
哪知周礼刚碰到她的脸,梁玥笙慢慢的睁开了眼,周礼匆忙收回他的手,却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
梁玥笙看着周礼醒来,先是开心的眨着大眼睛看着周礼,当看到周礼的手时,似乎是感受到了周礼的不知所措,她轻轻的笑了起来。
“我们,这是…在哪?”周礼看着她笑,呆呆的看着她的杏眼,忽然看到梁玥笙眨眨眼,周礼轻笑一声,然后又问道。
“是在一个叫巩城的地方,这是那个湘州王给我们的,大哥在二哥那里里待着。”梁玥笙给周礼解释着,然后又细细的向周礼说明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胜利后,第二天王懈就回来了,另外还有湘州王刘勰的团练使汪锰领着十艘船只一千人也来了。看到军队的伤亡后,直接先抬着伤兵上船,一艘船能容纳两千人,十艘刚好人满。
幸好每艘船里各有十名参军郎中,保住了不少人的命。但还是有些人因为伤势过重没有保住,汪锰怕死人传染瘟疫,就把他们直接扔到了江里。
为此刘三材和李山两人还和汪锰发生了冲突,最后还是在郭子净一声喝令下,董孝文和熊门衮两人才把他们给拉回来。
周礼叹了口气,这的却是没办法,现在他们是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第一,这船是借的,大兴国里异姓王不可以拥兵,但同姓王可以拥有军队,限制是不多余一万人,而汪锰虽说是湘州团练统领,实际上正是刘勰湘州十万军队的总大帅。
既然汪锰来了,就代表着刘勰来了,所以刘三材和李山两人与他对峙那是等于不敬湘江王。
另一个,汪锰也是来照看十艘船的,虽说刘勰也不缺,但也不能白白就这么被拿走,这以后面子上也过不去。
第二,若是真因为死去的士兵导致染上瘟疫,的确得不偿失,但又是在船上,除了投江,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第三,目前光刘勰就有十万兵,显然刘勰有谋逆之心无疑。如今各地诸侯都拥兵自重,军阀混战。
这是一场乱世,他们目前无兵无权无财,那就一定得找到一个或兵或权或财的人当靠山,更何况如今他们实力遭到重创,就算是要他们低声下气,也必须要忍耐。
在众多将领中,周礼左肩受到箭伤,而且还有火毒,在船里只是拿药抹了抹,一直等到来到湘郡,郭子净见到刘勰,刘勰毫无思索就指出巩城可以由郭子净的部队来镇守,同时又给他们找了一位名医,用来治疗周礼的箭伤。
赵世禄腹部的两刀伤口用自己军队的金疮药已经抹过了,如今正在休息。焦仲德和孙皞两人也是力竭虚脱,只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倒是孔令东,盔甲尽碎,砍山刀也有了缺口裂痕。身上更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位名医没办法,只得每天将孔令东泡在药桶里治愈。不过听孔令东说,那药泡着也不疼,麻麻的,很舒服的感觉。
后来周礼见到那位名医后才知道药桶里的配方:雄土鳖四两,胆南星五两,血竭五两,没药八两,马钱子微炒九十个,龙骨三两,南红花五两,川羌活三两,螃蟹骨三两,当归三两,净乳香十两,口防风五两,白芷五两,升麻五两,菖蒲三两,川芎四两。
其中还有些洋金花,蟾酥,薄荷脑,细辛,川乌,草乌,胡椒等用于麻痹。
而周礼的麻痹剂却是曼陀罗,乌头,天南星,羊踯躅,大麻,附子,用那位叫华屏(bǐng)的名医来说,周礼是解火毒为主,而孔令东的则是恢复为主。恢复,自然不必太细致,而对于火毒,则需要以强劲但又不会影响到治愈伤口内部溃烂的中药为主,这叫对症下药。
巩城,离刘勰的湘郡相聚只有二十里路,与湘郡形成掎角之势。正好,就像当年刘备的徐州与吕布的小沛…
在巩城休息了七天,这七天里郭子净都没来看他一下,不只郭子净,除了孙皞和董孝文俩人结伴来了一次,其他人都没有给周礼传达出一点还活着的信息。梁玥笙也只是白天过来给周礼送饭,剩下时间同样不知去哪里了。
然而周礼连续几天盘问梁玥笙,得到的消息都是他们在二哥那里。终于,第八天,周礼可以勉强自己举起碗吃饭了,被梁玥笙扶起来,周礼下地走了两步,右手还是不能太用力,稍微扯动一下肩膀就疼。周礼感觉着自己的肩膀,里边有点疼,有点痒,又有麻麻的感觉。
出了门后,周礼在梁玥笙指路下直接慢跑向孔令东房间。
一开门,嚇!人都在,吃着肉喝着酒,不知道在讨论什么。周礼和梁玥笙也一起进去,郭子净看到周礼,“哎呀,终于见到三弟了…”正要拍拍他肩膀,被梁玥笙给挡在了前边。
郭子净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周礼在后边看着,心里豁然明了。自己的哥哥都喜欢拍他的肩膀,万一没注意一拍,周礼肩膀的伤口绝对会崩开。
孔令东刚好给周礼递过来一碗酒,“来,三弟,伤好了喝碗酒强身健体!”周礼正待要接,结果被梁玥笙给接过去放在了桌子上。
“他伤刚好,不能喝酒的,会复发的…”孔令东叹了口气,“其实…真的没啥事,我这不也好好的…”周礼也跟着说:“就一碗没事的。”
哪知梁玥笙是铁了心了不让周礼碰酒,固执的将周礼与孔令东隔开,搞得孔令东也是一脸郁闷加无奈。
刘三材这时唯恐天下不乱的对周礼说:“三当家,来,我喂你吃块肉!”李山一说完,众人都看着周礼和梁玥笙俩人,眼光怪异得很,有的都还在笑着。
在座的包括周礼,梁玥笙都知道这是李山在调侃周礼,因为在周礼卧床的那几天都是梁玥笙在喂周礼吃饭…梁玥笙小脸一下通红,低着头不说话,周礼也是尴尬的用左手摸摸鼻子,瞪了李山几眼。
郭子净咳嗽了一声,开始向周礼说明情况,“如今刘勰答应给我们借兵借钱,但只有一个条件,解决完武孛后,拥立他为新皇帝,帮他夺得皇位!三弟,你觉得应当如何。”
“大哥答应他了吗?”“暂时还没有,就等你恢复好问你的建议。”
周礼心中思索片刻,“其他人怎么看?”
孔令东一脸无所谓的说:“谁是皇帝与我无关,他当他的皇帝,我过我的日子。”
其余人也都点点头默认了孔令东的话。
孙皞补充了一句:“这刘勰当皇帝,说不准比如今皇帝要好,不然,还是会有百姓起义的。”
周礼听着他们说完,低声说道:“你们觉得,是朝廷京军厉害,还是地方诸侯厉害?”
郭子净仔细一想,“京军固然厉害,可各地诸侯兵多势大,王朝更替在所难免啊!”
董孝文这时忽然明白了周礼的想法,连忙朝着其他人说着:“你们想想,各地诸侯虽多,但是各自心怀鬼胎,必然不会同时拥立一个诸侯为皇帝。若是如此,定会互相征战杀伐,谁死谁活尚未可知。但皇帝目前只有一个,而且天下人所共睹,若是皇帝没了,我等也可以借名进京勤王,也能分天下一杯羹。三当家,是这意思吗?”
周礼“嗯”了一声,看到郭子净目光里透露出的震惊,周礼朝他点点头。
“如今我们首先答应下刘勰,待日后平定金日帮,不管皇帝在不在,定会有诸侯起兵自立,到时我们可以以湘江王谋逆为名脱离刘勰,然后,自立!他既然敢让咱们住小沛,那就应当有丢徐州的准备!”
郭子净似乎很诧异周礼的想法,看向其他人,都坦然的接受了,郭子净朝着周礼质问道:“若是如此做,我们不也是叛军?又有何信誉可言?”还不等周礼说话,郭子净再次逼问:“你忘了当初怎么答应张勉达的吗?还他二十万平安百姓,我们若是继续征战至少又要死一百万百姓,你怎么还?你怎么还!”
说着说着郭子净很激动的上前一步,一把推开梁玥笙,双手捏着周礼的肩膀,到最后直接吼了出来。
看到情势不妙,孔令东和董孝文两人赶紧靠近抱着郭子净,孙皞和刘三材用力的扳着他的双手,可就是怎么也扳不开,又害怕伤到周礼,急得满头大汗。
焦仲德去扶被推到墙角的梁玥笙,李山和王懈两人一直围在一遍劝说郭子净冷静之类的。赵世禄和熊门衮两人则是紧张的看着门窗外,有担心屋里的动静引来其他人。
整个房间里人围了一群,各自混乱。
“安静!”周礼这时一声大喝,忍痛朝着郭子净说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只有统一了,才…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这个统一的人,必须…是你我。因为,其他人…我不放…心。”
说完周礼咳了一声,忍不住疼痛,直接站着晕倒了过去。还好身后的王懈连忙将他扶住,慢慢的把他挪到了床上。
梁玥笙看到周礼昏了,推开焦仲德,也不管其他人,眼里噙着泪水跑到床边看着周礼有些发白的面孔,拿出华屏给她的药粉,给周礼重新换药。郭子净则是一下跪到地上,捶地痛哭。
其他人就这么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孔令东拍拍郭子净后背,对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一边招呼各位离开,一边拍拍梁玥笙,示意她也跟上。梁玥笙给周礼重新敷好药后,朝着孔令东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昏迷的周礼和跪在地上的郭子净。
郭子净一直在想着孔令东给他说的话,“和平安定,是靠战争武力达到的,我们,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