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米骚动”进行曲
本来,何卓人是要进杨孟晗办公室做例行汇报,快到门口,正好碰到方子詹有事也要找杨孟晗;就有说有笑地一起进来了。
杨孟晗:子詹兄,我正好想要问你呐,这一次大江南北扫荡后,抓到的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方子詹:幼鸣,我就是来给你汇报这个事的;嗯,这是大致的清单。总人数二十万左右,老老少少的,一起算上。
杨孟晗接过清单看了看,稍稍皱起眉头:怎么这么多,不是跟你们说过,让你们把普通帮众,不用管了,吓唬吓唬就放了算了嘛?
何卓人:也不算多啦,漕帮光帮众就有三十万呐;全抓了,加上老小妇孺,一百万都打不住,两百万都差不离呐。抓的基本上大小都是个管事的,或者至少是个骨干打手,小喽啰我们根本没管。
方子詹:嗯,幼鸣,实际上也不能算全是我们抓的;大头的,占多数的,是自己找上门的。
上门找抓?滴个是啥事体?
方子詹:除掉少数负隅顽抗的,抓到的,我们也没虐待,都先一船送到崇明岛合隆沙农场;搜到的浮财,清点后也给他们一个收条;我们跟他们说了,以后,会酌情予以土地补偿。嗯,很多小喽啰、小打手,实际上是身无余财的;我们也说了,愿意一起跟着走的,每家都给五十亩安家地;这下,大家都安心了,都老老实实地排队等船。嗯,听到风声后,漏网的就主动找过来了。最近几年在运河上讨生活的人家,日子都艰难得很;给五十亩安家田,谁都想出去。后来,还有不少,成批量的,主动投案自首的,就是扬州的那些杠把子;被旗大爷祸祸惨了,都身无分文,就剩下一大家子人了;逃难出来,还赖在何逸人的大营门口不走了,不收容还不依呐。
杨孟晗:这么多人,利名洋行也一时运不走啊?
方子詹:是太多了,今天找你,就为这事。不可能按原来打算,全送马达加斯加的多凡堡了;只能分流。嗯,就是分流,也不是一下子处理的完;总不能影响正常的移民工作进程吧。否则,沪上就要出问题了。
杨孟晗摸摸脸:我们在澳洲、加州,也不可能搞出土地补偿来,是吧?
方子詹:只要是被没收家产数额比较多的,还是要送去马岛;其他的,只能让旗昌洋行、怡和洋行帮忙;嗯,现在大夏松柏港钢铁公司已经全部建成投产了,铁矿石需求量很大,西澳达尔文港那边,人手很紧;怡和洋行是求之不得的。在其他地方,虽然不能直接给地,但可以提供低息贷款,让他们买地种麦子;澳洲、加州的地,便宜的要死,跟白送差不多。
杨孟晗:行,这个思路很好。
何卓人:幼鸣,合隆沙农场根本放不下这么多人;大多数人,现在都在小琉球诸岛;说不定,有一批人,就留下了;中国人勤快得很,很容易落地生根的。
这个都无所谓,只要把江苏省鸦片的经销渠道,彻底摧毁了;就达到目的了。
方子詹:幼鸣,有一件事,我有些奇怪,也一直想不通;当初林则徐大人,在虎门一禁烟,人家英国佬、法国佬立马就开着军舰打上门了;可是,幼鸣,要说你在江苏现在的动作,恐怕更大吧,动静也更大;为什么英国佬没有反应呢?
何卓人也是一样的心思,也一脸期盼,看着杨孟晗,也想知道到底是啥原因。
其实,说简单也简单;杨孟晗这种做法,就是照搬照抄另一个时空,后来日本人禁烟的套路。
日本明治维新开国后,鸦片也曾一度泛滥;倭人有我大清禁烟惹出大祸事的殷鉴在前,自然也不敢用上港口抓英国鸦片船的方法来禁烟;于是乎,只好冲着自己人下手,就对自己狠点;嗯,日本人对自己狠的时候,那是真的狠!自己开膛破肚都敢下手嘛。
倭人的做法是,不管是吸食鸦片的,还是贩卖鸦片的;只要抓到了,统统死啦死啦地。一段时间下来,还真就管住了,谁也不敢碰鸦片了;鸦片自然而然在港口的英国轮船上臭大街了。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做的;英国鸦片贩子们,只好含着眼泪,把鸦片再回头运到中国来了;嗯,多了好多运费,耽误了好多功夫唉......
当时之倭人,一开始心里也是胆虚虚的,也想不通;为毛咁凶的英国总领事,左等右等,还不打上门涅?
所有的倭人都蒙查查的,到死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就是,英国佬屁都没放。
杨孟晗现在,在江苏也这么干,英国佬也没反应;说真的,杨孟晗也不知道约翰牛的脑回路怎么长的;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
特么的,为毛就是没反应涅?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套说辞,还没用上来!
杨孟晗当然不会跟方子詹、何卓人说另一个时空且还是十几年后发生的事情;只是瞎对付说,我们这是国内打击犯罪,英国佬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吧?
方子詹思量一会,慢慢说道:我这几年,因为军需军品采购,跟各国西人领事和商人,打交道的机会不少;对他们的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多少有些了解。嗯,幼鸣,我是这么理解这件事的,不一定对吭。打个比方吧,例如,在坤甸港的夏英毛纺企业有限公司,为了争夺咱们卫国军的冬季服装面料及用品订单,在招标时,怡和洋行派来的总经理,就主动降低价格;嗯,不但打败了其他地方包括英国商人在内的所有公司,连怡和洋行本土关联的表兄弟企业,这仁兄也没跟他客气,也没说做人要留一线、以后好相见什么的。开标后,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异议;质量差不多,坤甸港的中国工人手巧得很,用的是一样的原料,一样的设备,一样的技术,坤甸港产品只好不差。可是坤甸工厂,路途近、运费低,工人工资也低得多;报价比欧洲人低三分之一,还有大把钱赚;欧洲厂家看着,心里再窝火,也只有叹气的份。嗯,就是现在动手,把工厂搬到亚洲来也没用,原料让怡和洋行垄断了。只能眼瞪瞪地看着怡和洋行的合资公司,在亚洲大杀四方了。
杨孟晗:你的意思是,英国佬很多时候,偶尔也斯文一下,也有不海盗、讲文明的时候,是遵守商业规则的?
方子詹:嗯,英国政府是非常注重保护英国商人的利益的;虽然在印度,他们是要把他变成直接控制的殖民地,很多做法不一样;但在中国,至少目前他没有放开手脚这么做,香港这个小岛更多的时候,只是一个海盗落脚窝点而已;在中国,很多事情,都停留在商业层面,按商业规则办事。
杨孟晗摸摸脸思考了一下,也许方子詹说的是对的,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缓声说道:欧洲鬼佬都是无比贪婪的,但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个另类;不是说他不贪婪,他比所有人都贪婪;但是他们知道控制节奏,在自己肚子装不下时,知道耐心等待,不会一下子把自己吃撑死。嗯,当然,他们不是上帝的使者,尽管他们兜里天天也揣着圣经。
何卓人:虽然英国佬一时吃不下,那也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谁敢伸手抢马勺,或者老在锅台边磨悠,他瞅着不顺眼了,就揍谁一顿,是吧?
方子詹:其他非英国殖民地地区,英国佬是怎么做的,我们不知道;说不定行为路数,跟在中国差不多。我的意思,也就是说,在非殖民地地区,只要不涉及英国商人本身,他们是遵循商业规则的,并不过多干涉所在地国家内部事务。
何卓人:也就是说,我们抓鸦片贩子、抓吸毒者,不关他的事。
杨孟晗:说这个,我倒想起来;之前,阿礼国含含糊糊地说过一次,英国纺织协会、造船协会和钢铁协会,就曾经发起过一次国会游说,呼吁禁止鸦片贸易;因为鸦片贸易严重影响了他们在华业务拓展。嗯,鸦片商人的能量也很大,他们的法案,没能提交议会讨论。
方子詹:也就是说,我们的禁烟运动,有些英国商人,也是乐见其成?
杨孟晗:是啊,法国人、美国人,在很多场合,开口闭口就是一句,我们是正经来做生意的,我们不是鸦片贩子;呵呵,好多英国人听了也很郁闷。
何卓人:幼鸣,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找到了一个平衡点;生意嘛,敞开做;鸦片嘛,谁吸谁卖,统统捉了送马达加斯加!对头,你辛辛苦苦运来了卖不掉、赚不到钱,好像不关公使、领事的事呀,吭!
历史上,李大裱糊匠,为了对抗英国鸦片,来了个以毒攻毒、以土抵洋,大肆在中国西部种植鸦片;经过几年起早贪黑的辛苦努力,英国鸦片销量是降低了,白银流失是相对减少了。可是中国鸦片更加泛滥了,危害更甚。
嗯,英国人也没有因为后来鸦片不好卖了,来找中国人的麻烦!
也就是说,鸦片在大英帝国,也是合法商品;卖不掉不怪你,亏本了也不怪你;但是,你不让卖,抓我的卖药商人,嘀个大大地不行!
其实,鸦片危害,主要是毒品本身,白银硬通货流失还是次要问题;嗯,只要出口产业萎缩了,没有鸦片贸易,也一样会贵金属流失。
李大裱糊匠解决“鸦片贸易导致白银流失”这个问题的思路,不对头!
同时代的日本人,倒是好死不死地又蒙对了。
我大清的经济日薄西山,出口萎缩、产业凋零、白银流失、通货紧缩;再加上大钱、纸钞、厘金三大害,自己也把自己搞得半身不遂。所以,甲午之败,非战之罪也;点球扑救不了,骂守门员,是不讲道理的!
打小抄找到了解决鸦片这一时代顽疾的可行办法,杨孟晗的心中纠结,顿时放下了一大半!
除掉鸦片令人挠头,其他的,杨孟晗真不怕,约翰牛牛你尽管来!
对头,我在国内抓鸦片贩子,真的不关你英国人什么事啊;你要啰啰嗦嗦,我有的是办法跟你捣糨糊。
三个人情绪都不错,能把鸦片控制住了,又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方子詹:按照计划,我们逐步控制了天津港到港粮食数量,现在效果已经初步出来了;北京的粮价上涨,完全失控了,谁都不知道粮价要涨到什么程度,有粮的也舍不得卖。嗯,日子过不下去的旗大爷,已经不要脸,也不要命了,在半公开的抢劫了。很多在四九城做小生意的,都给害破产了;嗯,就是不破产,大钱、纸钞满街滚,生意也没法做了。偌大的北京城,已经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煎饼摊了!在天津港,每天都有好多人过来,挤在码头,等着搭顺风回程船出海。新东方洋行出面组织了一下,人也是第一步送到小琉球,后面再慢慢分流处理。
杨孟晗点点头,没吱声;杨家好心好意地拉粮食上去,全变成驴肝肺了;那就饿着呗,省得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又出幺蛾子!
这一场灾荒,按历史记载,断断续续,持续了二三十年;一如明末惨淡景象。这恐怕也是新一轮小冰河时期。
杨孟晗之前,在南洋及海外的布置,就是为了应付这旷日持久的灾害气候。这二三十年,中国人口少了一亿两千万还不止;除掉战乱,饥荒也是一大杀手。
当然,有人那么作,不搭交情也就算了,还上门找茬;那我就不热脸贴尔等冷屁股了,尔等捧个窝头,在四九城你慢慢熬吧!眼蓝蓝地祈祷着你们家的萨满大神,那天显灵,来给尔等洒下甘露吧!
方子詹:之前,风声传出去了,说今年粮票没了,整个江南米价都涨了一大截;说着话这秋税就快要交了,幼鸣,你是什么章程?嗯,我问过清鸣,你二阿哥说,你有统一安排。
何卓人:幼鸣,今年后来的梅雨季节,虽然算是好赖下了几场雨;但是比正常年份,还是少很多。而且,几场雨之后,又不下了,天气又干又热;连上海这边,还靠海边上呐,都热浪滚滚的。嗯,今年的收成,能赶上去年,就是烧高香了。
杨孟晗摸摸鼻子:嗯,过几天,会有各地士绅领着乡老民众,到各地州县衙门为民请命;恳请总督大人出手,再组船队出海买粮一年。嗯,救救我等江苏百姓,嗯,粮票今年必须要有的,不然会死人的......
何卓人听着就乐开了,这一招他熟,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幼鸣,要不要洒家再挑几个百姓,哭得再惨烈点,在撕心裂肺点;然后,顺手把巡抚衙门给点了?
这损友,一有事就是这一招!还会不会一点别的呀?
你当还是在定远老西门,玩官兵抓小偷、过家家的时代啊?
俺们现在都是将军了,是大人物了唉!
侬办事,要学会讲究点,好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