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半年多,杭舒婴第一次回家。
杭舒婴自己家所在地H城和读书的C城距离很远,大学四年,都是寒暑假才回家,工作之后第一个长假是国庆,杭舒婴并没有回去。当时一方面是因为距离远,仅国庆假期又不像过往暑假那么长,只有七天的假期,要回家只能是飞机,机票这么贵,杭舒婴那时只拿过一两笔的助理提成,实在是心疼机票钱;另一方面真的受不了同租的那对情侣,拼着一个月的押金不要,硬是重新找了个地方租住,趁着国庆的时候搬了家。
春节假期是杭舒婴第一个回家的长假,法定假日只有七天,杭舒婴凑了两天年假上去,放在年前,这样一共是九天的假期,到家的那天已经是年二十八,杭舒婴从来没有觉得“寒假”这么紧凑过。
父母亲似乎也是因为觉得假期太短了,竟然到机场来接杭舒婴,要知道,这可只是在杭舒婴念大一那年才享受过的待遇。
年三十的时候一大家子坐在一起吃年夜饭,杭舒婴才真的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个学生了。大家问杭舒婴的话题忽然就变了,从过去询问学业忽然变成了结婚,是的,不是关心工作,而是关心杭舒婴的婚姻大事,就仿佛杭舒婴从一个小孩忽然变成了一个待嫁的姑娘。七大姑八大姨轮番问着她的感情状况,有劝诫女孩子结婚要趁早的,有热心介绍认识的男青年的,还有诉说自己的子女或者认识的年轻人孩子有多大的。
幸好,杭舒婴的父母帮她挡着,说孩子还小,刚开始工作,结婚还早。父母话音刚落,大家又开始向杭舒婴打听她是做什么工作的。杭舒婴说猎头公司,大家自然是没有听过的,也难以理解的,杭舒婴只得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一遍:“是帮助公司做中高端的人才招聘的。”于是七大姑八大姨在终于理解之后,将杭舒婴定位为一个出色的人才中介,开始为各种所认识的工作不甚如意的亲戚朋友,让杭舒婴帮忙介绍工作。杭舒婴简直哭笑不得。
只闹到年夜饭吃完大家各自回家,杭舒婴才松了口气。
其实父母也问起过吴勇,毕竟大四那年因为找工作的事情,跟家里已经提起过有男朋友的事了,只不过,后来分手的事情没有提,但是也没有说吴勇没有留在C城,而是杭舒婴一个人留在了C城。过年再次问起,杭舒婴只说分手了,吴勇也离开C城去S城了。听上去,好像是两个人先分的手,吴勇才离开去其他城市的样子。父母见她提起这个事情还是闷闷不乐,便也不再问了。
守岁十二点的时候,电视里春晚正在倒计时,杭舒婴的手机上又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小婴,春节快乐!我终于练会了罗曼史的第一段,希望还有机会当面弹给你听。想你。”
自吴勇离开后的,已经大半年的时间了,杭舒婴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是自己的联系方式并没有变。手机经常会收到陌生号码的短信,每周都有,逢节日也都有祝福。不需要署名,杭舒婴知道那就是吴勇。她一次都没有回过,开始的时候会直接删除,后来,收到就收到,不删除,但也没有回复。
外面震天的鞭炮烟火声响起,杭舒婴忽然觉得如释重负。
要说杭舒婴这大半年来不想吴勇那是假的,他们俩相识于一个惊心动魄的日子。
那天发生了震惊全世界的512大地震,C城震感强烈,地震发生的时候杭舒婴正在睡午觉,还以为是寝室的同学在摇床,当寝室里人意识到是发生地震的时候,杭舒婴也随她们迅速地跑下了楼到跑到学校空旷的草坪上,等稍微定神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衣衫不整地跑了下来,又是惊惧又是尴尬。吴勇刚好也跑到那里,二话不说把自己的T恤脱下来给杭舒婴罩上。当时也没有互换姓名。后来余震不断,学校开放体育馆给学生和附近居民避震,需要上宿舍楼里去取一些被褥和必需品,也是吴勇光着膀子根据杭舒婴的指引去帮她取的,后来便顺理成章地熟悉起来,便在一起了。
杭舒婴是纯文科生,吴勇是学计算机的,比杭舒婴大三界,杭舒婴本科毕业的时候正好是吴勇硕士毕业。两个人其实没有太多的共同爱好,吴勇喜欢打游戏,单机的联机的各种游戏,每周都要打本打团战,还喜欢码代码做各种小工具,总之都是离不开电脑的爱好。而杭舒婴呢,喜欢唱歌弹吉他瞎逛,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背着吉他“卖唱走天涯”,总之都不是对着电脑的爱好。吴勇以前都是在寝室或者去网吧,自从跟杭舒婴谈恋爱开始,还专门买了好的笔记本,只是无线网络不是随时随地都有,打联机游戏不是很方便,但码码代码还是可以的,两个人时常随便找个地方,一个在旁边练吉他,一个在旁边码代码。杭舒婴时常戏称:要是吴勇签到一个很好的公司,自己应该有一半的功劳,要不是她,大约吴勇会花更多的时间在玩游戏而不是码代码上。杭舒婴开始总是试图让吴勇学着弹简单的曲子,可是吴勇总是嫌按弦手指太痛,总没好好学过练过。
没想到,吴勇果然如愿以偿去了想去的公司,他们却分手了,也没想到,分手了,吴勇反而去练了杭舒婴想要他去练习的曲子。
外面的喧天炮仗声已经小了下去,杭舒婴也梳洗完毕准备睡觉了。
她回想起过去的种种,好像已经想不起来当时为什么会这么生吴勇的气了。或许吴勇说的是对的:他签了好的工作,自己应该祝福才对。这应该也算是成年人的一种大度吧。
杭舒婴点开短信,点了回复:“你也春节快乐!”然后把号码添加了新的联系人,存了吴勇的名字。
对面很快又发来“晚安”二字。杭舒婴把手机放在床头,关了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