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颜汐的一番话,直击在孤向渊心头。
丫头啊,你知不知道,若你不爱他,这份情缘便会消逝在轮回的涤荡里。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将孤独。
你让师父究竟该如何?是遂了你的心意,让你此后永远孤寂,还是助你幸福,生生世世与所爱的人在一起?
“话别说这么满。看你日后真动了心怎么办。”
洛颜汐轻轻一笑,“嘁,我才不会呢!活在这世上,女人就应该坚信一点。”
孤向渊眉毛一挑,“哪点?”
“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
这话一说,别说孤向渊,就连莫觞的脸都僵了。
“咳咳。那只是少部分。”孤向渊呷了口茶。
随后,师徒两人聊的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大多是孤向渊问,洛颜汐答。莫觞就安安静静地坐着,问他话他就回答,不问他就品茶。
此行,莫觞是陪洛颜汐回祥云山取凌云玉箫的,洛颜汐早就料到她的东西会被收拾回来。
她有两件宝贝,皆是由祥云山天然孕育而成。一件是凌云玉箫,曲出便可驭兽。另一件,是泣血符镯,随修为收纳万物。
玉箫通体承透彻的玉色,乍一看,似是翠绿,实际上却是浅浅的蓝色,盯着它看得久了,竟会发觉它浓稠的蓝色。
玉箫直径约莫两指,边上有一个微微突出的孔环,是用来挂箫穗的。在与这个孔环共线的位置,还有一条环绕一周的细细的凹槽,这凹槽像是个箍,嵌在上面。
当年,洛颜汐几乎是下意识地去触摸那个孔环,谁知,那孔环竟如此锋利,她白皙的小手一下子被划破,鲜血瞬间滴落在玉箫上。
随即,她的血透过玉箫,像是融了进去一样,那一道凹槽瞬间被血填补,渐渐变成了金红相间的花纹,看起来,那繁琐的花纹竟像一个突出的箍儿,紧紧箍在上面。
师父说,这是凌云认主了,以后就只有她一人才能驾驭得了凌云。
而泣血符镯则是血红色的,犹如古老的繁琐咒语连结成环,像一串符号。而那咒语上头,又有细碎的暗纹,由暗金色铺底,极其古朴奢华。随后,泣血符镯也以同样的方式认主。
祥云山不仅盛产灵药,还孕育宝器。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她六岁那年与洛心仪跟随洛枫去城外的破庙祭奠已故的父亲洛南淮。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她一个人被丢在破庙里。
她没有哭,没有怕,就静静地等着洛枫来接她。那个时候,她已经能记得回家的路了。可是她不想自己回去,她坚信自己不是被故意丢下的。
等到黄昏,天渐渐冷了,她还是没有等到爷爷。那时,正值晚秋,周遭的枯树影随着晚风诡异地摇曳,撕扯着郊外的寂寥。可是,她依旧没有哭,没有怕。
小小的她早就懂得很多自然道理,她知道树影晃动是因为有光,她知道那些奇怪的声音是风造成的,她知道破庙里的古佛不会变活,一如她知道总会有人来接她。
可是,等来的不是洛枫。或许,从那个黄昏开始,她就已经把洛枫当成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了吧。
彼时孤向渊提着一把残剑,浑身是血,莽莽撞撞进了破庙。
那时她才知道怕。她怕这个人会杀她。
谁知,这个长得好高好好看的叔叔一进来就倒下了。
毕竟是护国侯府大小姐,她随身带了不少银两。她跑到城里,买了最最普通的金疮药,又买了六个包子,一壶酒。
她不会看病,只知道这个人受了伤,不能随便用药。
小小年纪,这些事情做起来毫不拖泥带水,不是因为她多聪明,而是这些都已经成为了习惯。在洛家,没人会教她礼仪,没人会教她如何处理各种紧急情况,她只有自己牢牢记住,才能在一个不欢迎她的地方活下去。
她将他身上的伤口都上了一遍金疮药,没想到他真的醒过来了。
“小丫头……是你救了我吗?”孤向渊声音沙哑。
洛颜汐把酒壶递到他嘴边,说,“叔叔,这是酒,你喝点会对伤势有帮助。”
孤向渊喝了两口,问她怎么知道,她说这是她一个小哥哥告诉她的,喝酒暖身子。
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破庙里睡了一夜。第二日,孤向渊伤势恢复了不少,至少能勉强走一段路了。
孤向渊请求她到集市上帮他买药,再买一个药鼎,她照做了。可是,她的银子买完药就不够再买一个药鼎的了,她只好当了身上的玉佩,换了药鼎。
后来那块玉佩被乐云天赎了回来。因为跟乐云天有关,那玉佩从此就被洛颜汐当宝一样供着,再也没有离身过。
孤向渊用内力将药汤煮沸,洛颜汐看到这种神奇的现象,便不断问叔叔是怎么做到的。孤向渊只是随意告诉她修炼的大致原理,没想到这个年仅六岁的小娃娃竟能自己摸出些门路来。
孤向渊见她天赋异禀,待伤好了之后,便将她送回护国侯府,并告诉护国侯洛枫自己偶然在城外救了这个走丢的丫头。
洛枫自是感谢。
在城外时,孤向渊有意收洛颜汐为徒。
“我要是做了你的徒弟,是不是就得跟你回去?我不想离开我的家。”她拒绝了。
虽然护国侯府满是令她心凉的人,可这里还有一个云天哥哥。
孤向渊很惊讶,这可是世上头一个不想做他徒弟的人,还是个六岁大的小女娃。
“小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不知道啊。可是不管你是谁,我都不能离开家的。”
“我……我是祥云山掌门,我一辈子就收一个女徒弟,若你拜我为师,南凉南王殿下就是你唯一的师兄!”
她感到很奇怪,这个叔叔怎么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就算南凉皇帝给我当师兄,我也不会走的。你这么想当我师父,那不如你搬到我家住,可好?”
“我是祥云山掌门,我是不可能搬到你家去住的!”
“叔叔,是你非要收我为徒的。我又不可能离开我家,可你又不来我家,那我怎么做你徒弟啊?”
叔叔?想他孤向渊十岁行走江湖,十四岁练得一手好琴技,十七岁在剑术上小有成就,二十岁被江湖无数女子追求,二十三岁继任祥云山掌门之位,如今二十七岁,这还真是头一回被一个小丫头嫌弃。
“谁说师徒一定是要待在一起的?我大徒弟就不跟我待在一起。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拜我为师?”
“还可以不用待在一起?那你怎么教我?”
“有时间我可以去找你。你愿不愿意?!”
“那你来找我不可以被我爷爷和其他人发现!”
“好。你愿是不愿?”
“那我愿意!”
孤向渊这才满意,随手将凌云玉箫取出送她做见面礼,谁知凌云玉箫竟认了主。
孤向渊诧异不已,又取出祥云山同年孕育出的泣血符镯,没想到泣血符镯竟也认她为主!
他大哥孤临涯曾告诉过他,泣血符镯与凌云玉箫不是普通物件,它们所认的主,那一定是命格十分罕见之人。
本以为这两样宝贝会分别认两个主人,谁知它们竟都认了洛颜汐!
孤向渊走后,给洛颜汐留下了一本心法,名为《墨烟诀》。
大概一个月后,孤向渊领着千月酌来护国侯府偷偷找洛颜汐,那时,洛颜汐竟已经练到了墨烟诀第一层!
墨烟诀是一种亦正亦邪的功法,极其难修。本以为洛颜汐这小丫头自己一个月能琢磨到修炼的路子,能自己冲开未修炼过的经脉已经是逆天了,谁知道这丫头居然一举摸到了墨烟诀第一层!她才只有六岁呀!
孤向渊异常惊叹,他以为自己大徒弟千月酌已经是天才了,没想到真正的天才在这呢!
后来,孤向渊找孤临涯,想让他算算洛颜汐,两个人都没想到得到的结果是那么令人叹服。
洛颜汐是两千年难遇的凤凰命格!
命好,奈何命途坎坷。
孤临涯算出这丫头并非护国侯府亲出,而是被当年的护国大将军洛南淮带回来的。说白了,她不是亲生的。
难怪护国侯府那么对她。不过也正因为护国侯府,她才长成了比同龄孩子格外成熟的小丫头。
这件事,孤向渊并没有告诉她。为什么呢,因为天机不可泄露呗。
忆一忆往事,三壶清茶已经下肚。
“说起来,当初还真幸亏遇到了师父。否则啊,现在的洛颜汐已经是个只会皱眉头的面瘫了。”洛颜汐笑嘻嘻地道。
孤向渊不多言,心里默默心疼这个傻丫头。这丫头平时看似嘻嘻哈哈没个正调,其实她心里伤心事多了去了。她,从来都不喜欢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对了师父,我师兄呢?”
说起千月酌,孤向渊更心疼。
那傻小子,心里一直对梦儿情有独钟,可惜啊,从前梦儿喜欢乐云天,如今,她的心思再也没人能摸透了。总之,千月酌注定是一生孤独啊。
“他从千丈崖跳下去了,找你。”
嘭的一声,洛颜汐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她从千丈崖掉下去都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没死,还遇见莫觞这么个大神把她的伤给治好了,可是如今千丈崖下谁去救她的师兄啊?!
“他已经被你伟大的师父给救上来了。”
洛颜汐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她又炸庙了,“你也下去了?!”
“没有。我们俩都只在千丈崖半山腰挂了两宿,没到底。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挂在山岩间横生的树干上,浑身是伤。好在后来我们都回来了。他现在在南凉。”
洛颜汐点了点头,仍旧心有余悸,“你居然找到他了?”
“有你那个老神棍师伯,你师父还能找不到他?”
洛颜汐点头,“对,也对。那师兄的伤重吗?”
“重。不过现在该好了。你放心。”
洛颜汐重新坐下,认真道:“师父,我想让你跟我说说祥云山的实力。”
孤向渊不满道:“哼,用着我了知道叫师父了,用不着我连成婚这等大事你都敢瞒我是吧?”
洛颜汐面色一囧,“哎呀,那不是情况特殊嘛。再说了,这婚又没真成。”
“自己说,再有一次怎么办?”
“不会再有一次的,我说了我不会再对任何人动心,也就不会再成婚。”
孤向渊这才正色起来,“丫头,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利用祥云山的势力帮黎冥?”
“是。”她回答得果断,也坦然,“不过也不全是。乐云瑶联手烟云涧,将我逼得不得不跳崖,这个仇,总得算上烟云涧一份吧。本姑娘要让全天下都知道,敢得罪我祥云山的势力,我灭他满门!”
“嗬!好家伙!你要灭烟云涧?!”孤向渊勾起唇角,饶有兴致。
“不错!我要、灭烟云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