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此次来人,颇为谨慎,看不出到底是何门派。”本该不染世俗的禅房中此时却染上着浓烈血腥之气。
莫愁蹙眉弯腰扣手于一侧,温和的眉目凝重起来。
之前宫内女娥传闻左使莫尘跟随主子出行,次次无果,他还不信,直到近日莫尘暂升副座,他亲自跟从了主子,才发现所言非虚,如今雾隐花的局面,换成了他,也仍是棘手难思。
“是啊,真是好手段!一而再,再而三,却偏偏能多次全身而退,着实诡谲。”月怜霜似感知不到满室血气般,冷冷淡淡。
“是属下之过。”莫愁自知心有余而力不足,早以是已不在他能之内了,不由愧责。
“此时不是追究是谁过错之时,我只担心……已不再是你等能应对的了……”
“谨听门主吩咐。”
“郡主!”朦胧雨声中渐近惊恐呼声,打断了禅房内正交谈的二人,二人眸色同时一利,莫愁飞步跳出后窗。
是怡心。怡心此时歪散的双丫髻上杂乱不堪,发间淌下几小股的水痕,秀丽的小脸上也多了几道泥痕,整个人似乎从泥坑中爬出般。
自从这丫头跟了自己向来都是文婉知性模样,还从未见过失态至如此,如今这般毫无预兆的跌跌撞撞跑进来,怎能不让月怜霜错愕,越看,越像毒娘了。嗯?哪里来的毒娘……月怜霜摒除脑海中毒娘调皮捣蛋的样子,扶额摇头。
怡心确定月怜霜平安无事后,软软瘫坐在了地上,先是愣神了一阵,紧接着回神般嚎啕大哭起来。
一主一仆,一人哭得伤心,一人看得无奈。
“怎么了?”月怜霜蹲身下去,语气轻呢。用手帕轻轻擦拭怡心脸上的泥痕,自然而然的动作而不自知。
“呵,四姨娘可是好硬气,连着小主子都敢拦着了!莫非是仗着王妃不在家,竟打上了当家主母的派头!打压嫡女呢!”镯晴姑姑在一群小丫鬟的簇拥下赶来了门厅,冷下了脸,目光越发地不善。
一大清早就不让人消停,这三夫人江念平莫非是属了没脸的,每次都赶在大清早给人晦气!平日里请安推三阻四,慢吞吞像个乌龟,怎么今儿扮起了早起的鸟儿,出来找虫吃!
“这不是姑姑么,这么早的,就起来做事儿啦?可真是勤快,怪不得王妃喜欢,换成是我,我也喜欢!只是这王妃也不在府中,你再忠诚,再看家护院,谁能看见面哪!”四夫人艳丽花色衣着更胜往日,坐在上好的细软皮毛椅垫上“摇头摆尾,睥睨了一计白眼,丝毫没入耳镯晴姑姑的讥讽。
这江氏目中无人,自从郡主回府,少了王妃的管束,越发地肆无忌惮了!瞧瞧!府中人个个都知世子返都遇刺,这江氏貌似不知一样,穿着反倒俱往日更加妖娆喜庆,那面目上止不住的得意,就差差人在府内放几百挂鞭,敲几千点鼓了!
“四姨娘还真是死性不改,弄这些个弯弯绕绕的!可任凭你再不甘,再作妖起势,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妾室的身份,我虽是府里的姑姑,却也是王妃身边正经的女侍,王妃带过来的!既然是王妃的人,那王妃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为王妃打理家事,尽忠不尽忠,勤快不勤快,就不由姨娘你指手画脚了。”
镯晴素来有一张利嘴,人又是个强势的,向来看不惯府中长舌的夫人婆子们的叽叽喳喳,若是有人冒犯到了她的头上,她可不会惯着别人的毛病,是以说遍全府无敌手,句句戳心,马蜂一样叮得别人满头的大包,非让人长了记性。
“管家!”镯晴一声厉和,吓得杨管家马首是鞍。“你可知道,你拦得是什么人!”
“回姑姑,是……郡主!”杨管家低头弯腰盯起了脚尖。
“知道是郡主,还不迎进来!”几乎是大吼出来,吼得管家一阵战栗。
“姑姑教训得是,教训得是!”管家连忙称是,赶忙跑去了大门方向放人进来。
这个管家,得不应心行不应手,真是比以前的周伯差远了!
江念平也被一声的狮吼唬住了,吓得脸色有些青白,不自然地整理着发髻,掩饰着慌张。
还王妃身边儿的人,一个大呼小叫的疯婆子!真真地看不出一丝的教养!江念平腹议着,目光躲闪。
自知讨了没趣,江念平也没有待下去的心思了,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浮尘,“喜栾,回去。”
“站住!”讨了人嫌,还想回去?镯晴可不似王妃那般心善,凡是有人惹恼了她,必然要让她付出代价,可是没想到,出声的,还有刚刚进府门的月怜霜。
“什么事儿?嗯!”四夫人翻着白眼,露出眼白,态度散漫。
“郡主。”镯晴慈柔行礼。
“我瞧着,四姨娘好像是不服啊?”月怜霜微步款款,带着谦和的笑意。
“四姨娘哪里是不服,分明是想着法儿跟郡主您做对呢!”怡心一肚子的委屈,不由吐槽。
她家郡主好意去祈福上香,结果呢,反而被人拦在府门口儿不让进来了,阻拦的,还是一个王府的姨娘。
要不是怕坏了王府的名声,郡主怎么会在乎一群仆从的阻拦!要知道,她家郡主可是学过仙法的,又有什么,能是郡主不敢应对的。
“郡主是误会了,妾身可是为了郡主好的,郡主可不能寒了妾身的一片好心啊!”江念平提些手帕轻拭眼角强挤出来的泪花,装着委屈。
“是啊,是我误会娘姨了,娘姨可得快点儿哭,要是哭得慢了,眼泪都干了,连着脸上的脂粉,都硬了,岂不是更难看。”
怡心看戏似的瞟着江念平,笑出了声,连着镯晴姑姑都有些忍俊不禁。
郡主不说话是不说话的,要是说起了话,那嘴也是真够毒的。
分明是在嘲讽江氏,一是装腔作势,雷声大雨点小,二是浓妆艳抹,不合时宜。
就面目来说,江念平年轻时的确是个美人,可惜年纪大了,虽然风韵犹存,脸上却失了饱满,显得颧骨高了些,过细的长眉下一双细而上挑的眼睛,虽然不失风情,却因此也多生了几分刻薄,虽妆容浓艳却敌不过岁月的洗礼。
再对比着江念平无中生有,无事找事的讨嫌性子,的确更加地减分。
再者说,月怜霜这个肉身本就是芳华,又出落得出水芙蕖般清丽貌美,行为坦坦荡荡,一身傲骨,管教府中一个不服从管教的姨娘,也是得当的。
江念平暗自咬牙,塞起了手帕,“郡主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恕不奉陪了。”倏然转了姿态,拉下脸来。
怡心自然不能让主子白白受屈,不待月怜霜吩咐便跑到前面挡住了江念平的去路。
四夫人受了讥讽本就羞恼,不料一个小丫鬟也敢与她这个正经的夫人作对,真是无法无天,明摆着欺负人。
“郡主莫言欺人太甚!”江念平歪过身,冷笑着。
“四娘姨说说,是谁先挑事儿的?我家郡主怎么着你了!”怡心自从跟了月怜霜,言语也犀利起来,字字句句护主。
镯晴姑姑欣慰站在一边,并未插手。
以她家郡主的气派,就算嫁去了殷星国,也定然是个厉害的,受不了委屈。一想到月怜霜即将远去殷星,心下不由慨叹……郡主的命,怎如此的坎坷……
江念平吞吞吐吐,本来就是她挑事儿的,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
“娘姨不说,就是承认了。如此——来人——”
“月怜霜,你敢!”江念平盯着围上来的仆从,气急败坏,指着月怜霜,喉咙尖利的声音似要撕碎谁一般。
“自从本郡主回府,四姨娘明里暗里都没少给王府难堪,今日更是越俎代庖,胆大到无视如月律例!本郡主身为王室宗亲,若一味纵容此等恶行,如何对得起先祖全德明治皇帝,又如何对得起本郡主的叔父,又如何对得起父王,如此——怎么不敢。”
“郡主莫给我这个小小夫人带上这样的帽子,郡主倒说说,我是如何无视了如月律例,又怎么越俎代庖了?”
怡心心中不解,她家郡主要惩治,哪里轮到一个小小姨娘指手画脚,郡主还与那厮浪费口舌作甚,直接拿人压下去惩治一番,打散她个牙尖嘴利,扒了她的满口利齿,也免得污浊了郡主的耳朵。
“我家郡主说了,便是有理有据,断不能冤枉人的,凭什么与你解释!”怡心是铁了心要给江念平教训,自然不能任由江念平胡搅蛮缠。
“你要是不说,就是乱用私刑,毁人清白!”江念平何时在一个小辈面前受过这等的奚落,扬头浓艳的妆容上五官的狰狞。
“嗨呦,这大清早杀鸡似的,妾身还以为府中出了什么事儿呢,”二夫人李珠雪风清气爽地远远发声,走的飞快,明摆着赶来看热闹的。
对了,身后跟着似往常一般,神色淡淡的三夫人柳西子。
清早的聒噪,李珠雪怎地不知,此时拉着柳西子前来,就是特意出口恶气,在看江念平笑话的同时,避免引火烧身。
两位夫人前后行了礼,
“两位娘姨都来了,来的不巧。”月怜霜抿了唇,微微摇头,整个人透漏出纯洁天真感。
“巧,巧,正是时候。”李珠雪笑地顺畅。
今日江念平栽了跟头,让李珠雪看向月怜霜的目光,都顺眼了许多。
“两位娘姨既然来了,就做个见证吧。”有古话云,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两位夫人委与笑意,她便温婉回着。
“你们可不要太过分!”眼见着李珠雪想落井下石,江念平有些慌张。
“四妹这话是怎么说,我与二姐刚听到信儿就火急火燎地往过赶,生怕四妹受了委屈,伤了姐妹的和气,谁料一番好意,到你这里,反而次次成了‘过分’,‘帮凶’’’。
平白无故受了两次的冤屈,柳西子不由地发声,翻起了旧账,上次的闹剧,也是这般把她也给牵涉了进去。
她柳西子虽不争不抢,却不是个软柿子,自然不由外人接二连三地拿捏与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