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我却看你面生。”月怜霜佯作咄咄逼人,向前一步。
“这……客人说的是,客人出身金贵,自然是人中龙凤,小的不敢造次,没想到还是冲撞了贵人,贵人便饶小人一回。”
短短时刻,静伺中,月怜霜感到楼中不同方位的气息又快速发生了转变。
……这批……还是稍逊色些……
“贵人?贵人?”暗影小二等待一阵,见面前的客人并无下文,不由地出声。伯叶朝
……不知怎的,这个客人给他的感觉怪怪的……
暗影心中凝重,面上却换上更加谦恭的笑脸。
“念你也是无心……”月怜霜转过身瞧了瞧一楼的摆设,“这里也冷了些,既真心悔过,不若去千棠居好好地赔罪。”
说罢微提裙角转上了楼上。
竟然要了千棠居……暗影小二面容古怪,目光狐疑着再次扫视女子的背影。
步履轻稳……与寻常女子无二……
要说区别,倒也是有些。比一般女子,高挑了一些,无由地,单单看一个背影,都让人舒服。
他……多疑了么?还是凑巧?
若是真的,怎么是个女子?算了,跟上去看看再说。
今天是雨天……这客来的真是时候!
小二若有所思,扭头回望下店门方向,皱起了眉头……紧接着,跑上了楼梯。
才上楼廊,便迎出三四个小二,个个热情高涨,面色自然。
这样看,倒也不算太差。
“客人您几位?可是先前订好了房间?”其中一个小二抢先发声。
“一位。”月怜霜语调依旧清寒。
“七郁,这位客人要了千棠居。”从楼下赶来的小二接上了话,一脸愧责之色。
“可是我们的伙计冒犯了客人?”几位伙计面面相觑,心里却都跟明镜似的。
他们同为暗影,视听俱是极好,怎能不知楼下刚发生的一切。
在他们眼中,无非是客人胡搅蛮缠,上门找茬。
对于这样的客人,先好生照料着,若是依旧不识抬举,暗自寻了由头,赶出去便是。
笑话,真不知道天下第一门是做什么的。岂容几个臭鱼烂虾在面前张牙舞爪?
静待了几秒,见月怜霜依旧没有反应,几个小二恍悟般,“客人不是要千棠居么?您跟小的们来。咱家这个伙计是新人,招待不周,客人您大人有大量,多担待些。”
看来最先开口的小二做暗桩时日不短,自然而然充当起了和事佬,“客人,往这边儿。”几个小二俱引着月怜霜进了千棠居。
看这个开口的暗影,仿若位大一阶,其他几个小二均以他打转。
月怜霜不由地想起来诗会那日接引的伙计,若是那个伙计来,也算个脸熟。
她还真不想让自己太过多地暴露于明里。
千棠居居如其名,极尽富丽。
厢房垂珠多悬,却过于繁密琳琅,不由地怀疑其内昏暗阴翳;可若是真踏入层层珠帘中,入眼的却是相反的景象,琉盏暖火,映衬地处处灿烂炳焕,熠光流转。
“您看,这千棠居,您可满意?”唤做七郁与刚刚楼下上来的小二遣散了其他同伴,跟了进来,依旧是一副热切的面目。
“我只让刚刚那个进来给我赔罪,你跟进来做什么。”话音刚落,月怜霜便察觉这个七郁笑容一僵。
不错,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还不知,这批暗影的实力到底如何。
只是接下来,这个暗影的举动倒出乎她的意料了。
“呵,您瞧我这个脑袋,”七郁一拍脑袋,“小人想着,这下雨的天儿,客人您来时免不了受了寒风,这才跟进来,不知道您喝不喝得惯咱楼里的姜茶,是否雅乐,若是雅乐,要请哪家乐坊的姑娘……。”
月怜霜斗笠下无声息地气滞……这个叫七郁的小二成心气人的本事倒不低。
斗笠下清冷地挑起了眉目,嘴边一抹的似笑非笑,“我一个女子,来什么姑娘,怎么,天下第一楼这么大的地方请不起二三名伶么?”
……两名暗影小二目光顿时怪异起来,不由地相互对视,不知如何搭话。
月怜霜随意坐在了一方软榻上,“怎么,无言了?”
七郁目光微转恐慌,低头揖礼,“小的为客人赔罪,希望客人原谅。”
他以为她在提点他们赔罪么?
“你们的心性不够。”月怜霜似无头无尾说了一句。
七郁无辜抬头,“客人,您说的,小的们不明白。”其中,目光定定,却隐有闪烁。
“其实,照着之前那几人,你们还是稍差了些火候。”
“客人说一些莫须有的话,莫不是来砸咱家的场子的。”两个小二面色倏地挂上寒霜。
月怜霜只觉两股气流从两小二身上暗起,直朝她的方向。
两人气息不弱,内息不错。
月怜霜中肯点评,轻而易举撤下了这气息的内劲,依旧端坐,状似无物。只是背后的白璧屏风出现多道裂痕,向两边倒去。
“高士是敌是友。”七郁惊异。
身为门徒,做事稳妥,月怜霜多增了几分的好印象。
“自然为友。”月怜霜也不想多耽搁时间,从袖口抽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
“主上之令,速交左使。”
七郁半信半疑,却利落地接下了信笺,只见信封上空无一字,心中困惑。
“密使称谓?”
“怡心。”
……
……
天下第一门,暗殿
“嗯?就这些,没了?”看着下首汇报进展的暗探,俏丽女子翘着二郎腿抖得欢。
自从被主子安排进天下第一门当这个劳什子的左使,她的好日子算是彻底对她说拜拜了。
没日没夜成天坐在书案前面对一些暗探呈上来的密函,进行翻阅,分类,再去与高傲不可攀的副座研讨解决之法,最后还要三天差五地召开一次门会,将做好方案的任务分配下去。
毒娘感觉自己的人生何止悲催二字,那简直是悲催大发了。
想着莫尘那家伙成天阴气沉沉的样子,毒娘心里就一阵后怕。这左使的位置原来可是这个家伙的,要是她也像他那样没日没夜地干上几年,岂不是也要变成一个不苟言笑的铁块脸……
妈耶,主子不爱笑,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呜呜呜她才不要。
“回左使,此人,非本门之人。”暗探看着这个不着调的左使,又加了一句。
“什么?不认识?那你接什么!”毒娘大呼小叫,想要跳脚。不认识你接什么接,真以为老娘整天闲得慌是吧?
“可是……此人,非我门中人可应对,想来只有右使,您,副座方能与之匹敌。”
……怎么着,碰到硬钉子了?。
“此人可留了名讳?”宁城竟然还有这种厉害人物?毒娘安分下来,想了一圈,没有思绪。觉得一阵口干,不由得端起了茶盏,吸了一大口茶水。
唉……
这茶,比怡心姐姐泡出的茶……逊色多了。
“是留了名讳,只是属下从未有闻,想来是假的。”
“说。”你管她假不假,是老娘听好吧?磨磨唧唧的。
毒娘没好气地嘟嘟囔囔。
“此名为——怡心。”
原本形骸放浪的毒娘,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什……什么,怡心姐……无人匹敌?妈耶,那哪是怡心姐,分明就是主子大驾光临。
“这人可还在?”毒娘慌忙站起身,就要冲出去。
“左使,此人……走了。”
“走了?”毒娘眨了两下眼睛,转回了身。半刻,魂回般飞快在书案上翻找刚刚随意丢到信堆儿的密函。
暗探看着左使一惊一乍,面上无一丝触动,可能习以为常,适时悄悄退了出去。
密函密函密函!到底丢哪去了,毒娘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揪下来,丢吧!丢吧!让自己乱丢吧!找不到了吧!该!
深呼吸一口气,再次扎进满满的信堆儿……
……这么找短时间内怎么找得到!毒娘恶狠狠地拍着额头。
仔细回想着暗探的一字一句……“有封无字,甚是奇怪。”还是主子的……
对对对!主子的信封上无字,而且所用的纸质定是不同……平日里主子最喜青竹所制的竹纸!那是……浅黄色的!
找到了!真是聪明如她!毒娘不由自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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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寺
“哎我说你们这群人烦不烦!都说了别总跟着小爷!这大雨天儿,小爷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滚滚滚!”嚣张成性少年满脸不耐,大声呵斥。
身后一群随从莫敢言语,却依旧紧紧跟随。
“别跟着小爷!”少年回头相峙,满满威胁意味。看着众多仆从不再上前,少年转身迈步,再次回头,甚是满意此次效果,一脚支上栏杆,满脸不羁。
“我跟你们说,小爷这性子就喜欢乖的,你们呢,要是乖乖在这儿好好待着的话,小爷也不为难你们,等小爷逛够了,自然就回去了,咱们呢,都相安无事;要是你们非跟小爷作对,也行,就别怪小爷为难你们。你们说,我要一不留心,刮破了皮,摔坏了腿,你们会怎么样呢?”少年手指轻轻环绕着一股额间拢下的发丝,笑得人畜无害。
“大公子,你可饶了奴才们吧!奴才们做的,也都是上边主子授意的,奴才们,不敢不从啊!”侍从们扑通扑通伏了一地,万分惶恐。
“行,真行!”焰晨没好气地撤回了腿,俊逸面容覆满银霜,“上面主子重要,小爷就不重要了?几个艳骨骚皮的货色,还上边!哪个上边!”
众人伏头不敢反驳。
此时,焰晨心中腾升起无尽火气,一股戾气几乎脱离理智。只得强握手指,暗咬牙关。
“有胆子的,就跟着。”独留这一句低至冰点,愤然离开。
正巧,九霄层云中裂出道蓝色缝隙,猛地发出“轰隆”一声。
侍从们本定定,不敢妄自举动,不料皆被此惊雷所战栗,慌忙叩拜,叨念不敢。
且说天下第一门门主月怜霜离开第一门之后,为免被人瞧出端倪,故此急于返还长庚寺。
掐算出寺内一处偏僻檐廊无人,强施行仙法扭曲了两地相隔的空间,箭步飞旋进了一人大小的漩涡之内。
未出涡旋,隐隐感知前方迎面的人影。
竟然有人?!还近在咫尺。月怜霜顾不了太多,当下撤了仙力,只是身前的裙带长摆向后掠动,卷进涡旋之中,匆忙中手动风起,斩碎了一半的裙带,“刺啦”一声,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前撞了过去。
话说这边,焰晨刚离了一群跟屁虫,刚舒畅了些心情,不想迎面凭空出现一道人影,吓得嗷了一声,几乎跳出了重影。
刚转好的心情一下转变为惊吓,几乎晕厥。
虽强撑着男子汉的意志,可是脚下却失了动作,眼睁睁看着那人影向自己扑来。
“啊——”焰晨扑棱着两只胳膊,惊叫到失声。
……
月怜霜只反应过来自己跌倒了,好巧不巧,还是扑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不管前世今生,这种糗事都是绝无仅有。
当下清冷地小脸又寒了几分,看在此事为她掐算之错,便不作计较了。
站起来剜了地上呜嗷哀嚎的男子一眼。这一眼不打紧,声音的熟悉感让她生生地扭回了头,只透过斗笠轻纱看到一半的轮廓,便认出了躺在地上的是何人。
这不是那个几日未见的狂妄大公子么!火国的红人啊。
弯了嘴角,却不想作任何停留。
“诶诶诶!站住!前面那个走的,说你呢!撞了人不会说句话么?你当小爷是肉垫子啊?”焰晨捂着后脑勺,爬起来眯缝着眼睛大吼。
“让你站着你听不见啊?”焰晨追了上去,一只手去扯月怜霜头上的斗笠。
月怜霜敏捷转身,一只手抵住了“猪爪,”紧紧握住,猛地摔了个回旋,让不知天高地厚的某人与大地来了回亲密的接触。
这动作的利落感,骨骼触度……真他娘的爽……手法怎么这么像……
焰晨打了个冷颤,……像那个神色淡漠,迫人刃血的……丹青!
他可还记得,上次的陌竹就是栽在那个家伙手中。
难不成……这人跟丹青有关系?连忙上下端详。
这窈窕女子装扮,怎么也不是男儿身的丹青,莫非,是那丹青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