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将军府。
月凉如水,轻轻浅浅的点缀在树影斑驳的湖面上,宁静的湖面被“嗒”的一声打破,泛起点点涟漪,惊得鱼儿四处游窜。
靠在躺椅上的女子眉眼半阖,手里的石子看似随意的抛出,却带着几分劲道。
“小姐,进屋歇息吧。”晴雪替她盖了件披风,一阵疾风拂过,带着些许寒意吹的树枝沙沙作响。
秋日里的天,到底还是有些凉意。慕昕绾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府里今日有什么事吗?外面怎么如此吵?”慕昕绾起身,微微皱眉。
晴雪有些纳闷,她们所住的庭花小榭是将军府的偏院,本就离主院有一段距离,算是整座府邸最安静的地方,小姐竟还能听到声音?
“听膳房的丫鬟说,是宫里派人来传圣旨,好像是说要让将军护送公主和亲。”
“和亲?是西凉还是东篱?”
“奴婢不清楚。不过听他们说路程往返需要一月。”
如今天下三分,大邺位于中原,地理位置极佳,西凉与东篱分居左右,却没有大邺地大物博,条件优越。
按路程来算,一月往返应是西凉。慕昕绾蹙眉,她对西凉的印象并不好。
她曾听方叔提起,十几年前,西凉政变,现在的皇帝起兵造反,不仅谋权篡位,更是大肆征战,大邺当时国库空虚兵力较弱,难以与之匹敌,最后只能将二皇子送去为质。
想必这次是想用公主换回皇子吧。
慕昕绾将手里的最后一颗石子一抛,转身回屋,吩咐晴雪道:“把池子里的鱼捞起来,明日让膳房做糖醋鲤鱼。”
晴雪转头看了一眼飘在水面的尸体,无奈道:“小姐,池里的鱼都快被你打光了。”
慕昕绾躺在床上辗转难安,刚换了一身行头准备出去,就被晴雪撞见:“小姐,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等我回来给你带梨花酥。”美食诱惑,晴雪乖巧的点了点头。
慕昕绾翻墙来到街上。
庭花小榭虽偏离主院,但西侧墙外便是繁华的街市。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等等。
望烟楼是大邺最大的酒楼,平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挑了个窗边位置极佳的地方,慕唯言要了一碟小菜,点了一壶小酒自斟自酌。
街道上行人来往匆忙,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还有驻足欣赏永安河风景的。
看着窗外的风景,听着大厅里说书的口沫四溅,正讲着京城中最近发生的事。周围的人听的兴致勃勃,不时还有人附掌叫好。
说书人神秘笑道:“听说皇上准备在初春宴请群臣,届时各家携带家眷,其实借着赏花的名义为皇子选妃。”
“选妃这事和我们普通百姓没什么关系,说点新鲜的来听。”人群一阵骚动。
说书的又兴致盎然的开始讲述,旁边一桌小声谈论道:“这次选妃,借着由头其实也是要定太子,左相和将军府定然是要被选,估计哪位皇子娶了这两家的小姐,可就是太子了。”
另一人小声附议:“左相与将军府都有两位小姐,这次可是难分伯仲。”
“是啊,不过我觉得将军府胜算更大一些。”大家议论纷纷。
几杯小酒下肚,身子果然暖和不少。最后一杯酒饮毕,慕昕绾揉了揉眉头,正思量着如何躲过这次大选,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听到男子的咒骂声。
老人倒在散落的桌椅上,旁边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小声抽泣着去搀扶,那男子骂骂咧咧道:“老子出来喝酒,还要叫你们这些叫花子碍了眼,快滚。”
老人脸色惨白,看起来非常痛苦,左手放在腿上难以起身,小丫头也不知所措,一直哭个不停。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那男子正欲抬脚去踹,却被临空飞来的酒杯击中。
“谁偷袭老子,给老子出来。”被酒杯打痛的男子愤怒的骂道。
慕昕绾轻笑:“世风日下,不知九皇子是否知道他的精兵营中竟有如此仗势欺人的家伙。”
“你……多管闲事。”那男人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被人认出,此时围观的人正对他指指点点。
“呸!臭丫头片子以后别让爷再看见你。”那男子拿起桌上的佩剑似要匆匆离去。
慕昕绾眼疾手快,抬手便拦住他,挑眉道:“怎么,还有打了人就想跑的道理?”
她将老人扶到旁边的凳子上,检查了伤势,眼波流转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打了人就想走?这天下还有没有公道了?留下老人家治病的银子,还有这满地桌椅的损失,放你一条狗命,不然……”慕昕绾娇笑道:“你也不想这事传到九皇子那里吧。”
男子忿忿不平,但也不欲将此时闹大,毕竟精兵营的板子可不是肉做的,他警惕的望了望四周,从怀中掏出些碎银子,在众人的议论中仓皇离去。
周围有人叫好,才得知这男子是兵部侍郎的侄子,在精兵营里混了个职位便经常仗势欺人。
刚才不过是老人和孩子想讨口饭吃不小心碰到了这男子的衣服,他便将人撂倒在地。
老人和小丫头感激涕零,对慕唯言不停地道谢,慕昕绾笑笑,把所有的碎银子递到老人手中安慰道:“老人家,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就去官府报官,法不容情。”
慕昕绾挥挥手叫来老板,附耳悄悄说了几句话,老板点点头。不一会儿,小二端来几碟菜放在老人和小姑娘面前。
慕昕绾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饿坏了吧,多吃点。”又对老人说道:“夜深露重,您带着孩子不易,吃点饭暖暖身子吧。”
老人感动地不知该说什么,正欲起身磕头,被慕昕绾拦住。
“谢谢,谢谢活菩萨。”老人双手合十朝她拜了拜,小姑娘也感动的看着她。
过往的人越来越多,见老人无恙,慕昕绾打包了一份梨花酥从后门悄悄的离开。
与此同时,二楼包厢里,一身紫色鎏金缎子衣袍的男子斜靠在窗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姿态闲雅,将这一幕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