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儿连遮瑕霜都不用,她执拗地让自己与疤痕和睦相处,悦纳。对,就是这个词。这个伤疤,将会是自己的一部分。
这天念良发来信息。
“资格考试成绩出来了吧?”
“没过。”
“不开玩笑好吧?多少分嘛?“
“确实没过。“
“认真的?”
“嗯。”
“你怎么会没过呢?有那么难吗?一个老师出的分量是三十多分,就算其中一位老师出的题偏了些难了些,不至于这么低?”
“没办法,我尽力了。”
“你还是没尽力,你是不是有事儿分心了?”
“不至于。只是巧合而已。”
“怎么了?说说看?”
聪儿心中突然觉得窝火。一直希望我优秀是吧?那我就渣给你看看!
“同样的题家凤姐去考,考个九十多分肯定没问题。”聪儿冷冷的打了这么一行字。
“你也可以的,我知道你的能力。到底考了多少分?别闹了。这是个很严肃的话题!”
“或许零分?我只知道没过,没问具体的分数。”
“视频?”
“不方便。”
念良发来视频请求,聪儿关了静音,任它。
“接啊!”念良发文字。
聪儿不理。
念良换了另外一个微信号,问Ben:“你姐怎么了?”
“没怎么啊。”
又问Amanda:“聪儿怎么不爱理我了呢?”
“忙着准备资格考试,过了这一段时间,应该就理你了。”
又在准备资格考试,这么说,资格考试确实没过。聪儿这是怎么了?
邮箱里又有了新的匿名邮件。没有文字内容,附件里有两张照片。一张是志瀚早晚接送聪儿的照片,还有一张是聪儿躺在医院病床上,志瀚守在旁边的照片。后面那张,看起来拍摄距离远,看不清脸,但放在被子外面的双手,念良认得出,是戴着和他同款戒指的聪儿。看文件,后者的时间比早晚接送的时间晚两三天。
“聪儿是病了?Ben和Amanda没去陪着?”念良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念良没耐心等聪儿主动告诉自己。他直接问聪儿:“你最近是不是生病了?住院了?”
生病,也不关他的事吧。何况我现在也毁了容了。
“并没有,好好儿的。”
“我们,再见面就结婚吧?”
“人生苦短,都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吧。”聪儿打了这么一句话,再不吭声了。
聪儿也不至于就为了志瀚,和自己分手。他们要在一起,不会等到现在。
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念良打电话,问候李玉。李玉言语间也没什么不正常,依然喜笑颜开的样子。
工作特别忙,没有太多时间思考。匿名邮件,在念良的心里,就是黑名单里的词汇。放一边吧。
既然不要给自己留遗憾,那就继续给聪儿自由,以及,爱。
不然,又能怎样呢?
...
夏玲给爱佳下了最后通牒:“你爸要是还不肯出来见我们,我也不花钱找律师了,我准备找人写个英文的大字报,我就穿在身上。去你们店门口儿静坐。你们要报警,正中我意。我就把这事儿闹闹大。”
“钱你已经拿到了?还要怎样?”爱佳回复。
“你爸人出来,钱我可以还回去。”
“真的吗?那一言为定。我说服我爸见你们。他用一个小时赚4万刀,这将是我爸打的最有成就感的一份时薪工。”
夏玲又后悔了,问周心怎么办。
“你呀,就是没脑子,真是没用。”周心毫不留情。
“怎么办?”
“不要回复她这个邮件,你就再强调一次,你去他们店门口静坐的决定就行了。我不信他还不出来。”
“那好吧。”
夏玲准备再写一封邮件时,发现新收到的爱佳的邮件,“我爸同意见你。老地方,明天下午5店,你一个人去就好。千万不要告诉你女儿,切记。我爸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和你当面谈。”
夏玲喜极而泣。理想还是要有的,这不就实现了吗?
第二天上午,夏玲去附近一家理发店做了头发。
上次相约都想去做头发,被周心劝住了:“你就很淡定很从容去见他就行了。不要给他看出来你精心妆容。男人吧,你越在乎他,他越嫌弃你。”
大温剪头发太贵了,但,就这一次吧,豁出去了。夏玲想将自己的发型,修得像年轻时一样。她事先下载了一个发型图给理发师看,然而效果出来,和她期待的仍然差异很大。
中午,周心懒懒地躺在床上。夏玲做好午饭,看周心起来吃了。夏玲又把碗筷之类拿去刷了后,问周心:“你不出去逛逛?”
“有啥逛的,没意思。要不晚上我们出去吃大餐吧?”周心说。
“好,你搜搜附近有啥好吃的。”夏玲答应着,也盘算着时间。
周心很快搜了几家餐馆儿。夏玲算了算时间,确定了徒步二十分钟可以到达的一家。和周心约好六点半从所住民宿出发。五点到六点是她赴夏宏毅约的时间,一个小时,该说的该问的,足够了。
我用二十九年的张望,换你一个小时的回眸!夏玲这么感慨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夏玲脸上已经有了疑似老人斑。当年紧致的皮肤,也开始松弛了。眼角往下耷拉了,眼神也已经浑浊了。人生,能有几个29年?
夏玲提前十分钟早早到了。
对方准时进门,夏玲意识恍惚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为什么,是这么陌生的一个男人?曾经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存在,本来以为,再次看到,她一定会不顾一切飞奔过去。
看着他走过来,夏玲心情越来越平静。方宏毅也很平常,走过来,就像问一个天天见面的老熟人,又或者像问一个完全陌生的过路人:“我可以坐下吗?”
“当然。”
桌前,夏玲已经点好了两杯咖啡。
“我是个罪人。”方宏毅坐下后说。
“你,怎么这么瘦啊现在?也不像你了。老这么多?也黑了。”夏玲说是心情平静了,又有些语无伦次。
还是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岁月,真是个磨皮抽水机啊!
“能不老吗,快六十岁的人了。你也变化很大。”
“你还好吧?”
“还凑合吧。我当年不该骗你。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
“你,害了我一生啊。”夏玲说得云淡风轻。盼望了好多年,等这一刻。真的等到了,原来,也是如此平淡无奇的相见啊。
那些与思念有关的日日夜夜,她竟然没有一点儿欲望,跟这位心上人倾诉。她本来以为看到他,会有很多深情要表白,很多情绪要宣泄。没有,都没有。
“听说你后来也嫁人了?”或许不愿意承担害了夏玲一生这个罪名,方宏毅问夏玲。
“是的,嫁了。只是心里一直没放下你。”
“你惦记着我,是我的福分。我害了你,是我的罪过。”
“那时候,你怎么就说话不算数了呢?本来说我先回老家,你随后就到的?你也不好奇孩子是男是女,长啥样儿?”
“我本来计划先回台湾办离婚,再去大陆找你和孩子的。回到台湾,看到我太太和一双儿女,我知道,我的心,还是在他们那里。我太太是个好女人,我们也是自由恋爱结婚的。”
“是不是因为她家世好,你不得已?”
“并不是,我和我太太是门当户对。感情,很复杂。人在跟前时,气场互相影响的原因吧,自然就倾向于眼前人多一些。我不该隐瞒我已婚有子女的事实,更不该让你未婚先孕。”
“我和你能有个女儿,也不错。我不后悔。我今天就是想要弄明白,你就实话实说。当年你是铁了心躲我,还是真的要回台湾办离婚?如果是要办离婚,可以事先跟我说啊。”
“我真没想着要躲你。因为我跟你说的是单身,所以没法说跟你说要回去办离婚。那时候的你,活泼,质朴,本真,善良,也漂亮。我是真的动了心。但,回想起来,欲望大于情感。我实话实说不是为了伤害你,只是为了你可以彻底放下我。”
“好,你当我面说出来,我也终于可以放下多年的疑问了。没什么了,上天待我不薄,毕竟让我找到你了,也问明白了。我没遗憾!”
“女儿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一直有她消息。”
“我可以肯定,你不会对我说谎,不会故意骗我。我要告诉你的是,这个女儿,和我没有一点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