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怎么样?你没事吧?”
看着那一身是伤的小孩,徐老师眉头紧蹙,弯腰将他扶了起来。
“走,老师带你去医院。”
话落,萧沉看着徐老师摇了摇头,便走了,什么话都没有说。
然而当徐老师触及到那双无波无澜的眸子的时候着实被震惊了一下。那目光幽深得就好像那深不可见阴寒的黑洞,只余对这世间的冷漠和无所谓。
树影下他的身影踉跄,步履维艰,但是每一步他走得都异常的坚韧。
见之,徐老师沉默了片刻,最终没有再追上前。刚刚他那个眼神明显是不想任何人接近他。明明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那周身的气质却仿佛历经了这世间的风霜一般,一时间徐老师也有些无措。
夕阳渐下,晚霞如同水墨一般晕染于高空之上。前面那身形迟钝略显笨拙的人,他的身影被霞光拉得冗长。
而在距离他百来米处一弱小的身影则紧紧跟在他身后。眸光落在他身后的衣襟上沾满的触目惊心的殷红的鲜血还有那一瘸一拐的腿上时露出了愧疚又复杂的眼神。
萧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一回到家,白一就在屋里急忙忙地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白妈妈见状,问道:“一一,你干嘛呢?”
“妈,上次你从外地带回来的那个……就是治疗跌打损伤的那个,那个很贵的药水去哪里了?”慌里慌张的白一说出口的话都有些混乱。
“你受伤了?”
“没有,是……”
当白妈妈探究的眼神落在白一身上时,白一话锋一转,回答道:“是小依!”
“小依怎么了?”
“小依昨天不小心摔伤了,我就想着拿那个药水给她擦擦。”
“真的?”白妈妈似还不信般又确认了一遍。
白一脸不红心不跳地点了点头。就听闻白妈妈道:“你等着,我给你找找!”
“一一,药……”
半响后,当白妈妈拿着药水出来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声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一一,一一……”
当小依的声音郝然在耳边响起的时候,白一就知道事情不好!
“阿姨好!”
当白妈妈的眸光落在那健健康康毫无损伤的小依身上时,细长的眉毛蹙了蹙,“小依,听说你摔伤了?怎么还到处乱跑呢?”
闻之,小依一脸茫然。见状,白妈妈心下了然。
问道,“一一,你老实说,你要把药拿给谁?”
闻言,白一低垂着脑袋,半响才开口道:“萧沉受伤了。”
话落,白妈妈目光一厉,“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接近萧家的人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妈,我……”
“我什么我?你现在长大了连妈妈的话也不听了是吧?哈?”
白一默然。
正当白妈妈在教训白一的时候,白爸回来了。
“你有话好好说,干嘛老这么训孩子?”
闻之,白妈妈横眉倒竖,道:“你还有本事说了?平时怎么没见你管管她,净知道赌钱去!”
“你怎么又说起这事了?”
“你有本事做还不让人说了?……”
趁着白妈妈白爸爸在吵架的间隙,白一正准备拿着药逃跑的时候,却被白妈妈老鹰拎小鸡一般给关进了房间。
“妈,你放我出去!!”房间内的白一一脸气愤。
见白妈妈没有反应,白一又求助于白爸。
“爸、爸,你快跟我妈说说,把我放出去!!”
然而当房间外的白爸目光触及到白妈的那个锋利的眼神,表示也无能为力。
白一不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见萧沉了,若是知道的话她会想方设法地逃出来吗?然而这世间之事没有早知道。
再见已是经年。
——
“欣儿?”一苍老的声音响起,浑浊的目光落在那一身红衣妖娆妩媚的女人身上,眸底隐隐有水光波动。
烈焰红唇,肤白貌美,抹胸红裙包裹着紧致凹凸的曲线,外面披着一件女式黑色西装外套。一头大波浪随意地披散在腰间,一黑色的墨镜遮去了她眸底所有的情绪。
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打着领带的男人,长相平平无奇,似乎是随从的司机,但对邵欣微却异常恭敬。
几乎是邵奶奶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柴房内的人的身影紧跟着僵了僵。
稀疏不明的火光忽明忽灭,那微弱的火光折射在他深色的眸底,却不见半点温暖,那深色的眸子中唯有黑暗,无尽的黑暗。
“欣儿呀,这么多年你都去哪里了?一个消息也没有的!”
当耳畔责怪的声音响起,那人眸眼一抬,透过黑色的墨镜落在那身形佝偻、瘦骨如柴的老人身上,唇角微微勾起,问道:“萧沉呢?”
话音一落,柴房内的身影微不可查地抖了抖。想起那段阴暗的日子,眸光紧了紧。
黑暗阴冷又潮湿的地下室透着阴寒的森气冷然,一瘦小的身影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耳畔隐约传来说话声,她说:“你们欠我的迟早都得还回来,呵呵呵……”
“萧沉,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那个父亲!要不是他……”
声音很轻,很温柔,然而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如此。冷漠中带着病态和偏执。
黑暗中,那蜷缩的身影,郝然间感觉下颚被人抓紧,紧接着似乎有什么液体猛然灌入了嘴中,来不及思考,也无力抵抗。
此时的他几天未进一食了,然而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就如同家常便饭,那个女人每次都在他快要死的时候,喂一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也因此吊着这一条命。
那个女人说,“你们萧家人欠我的还没有还清?想死?没那么容易!”
那个女人素来喜欢换着法子来折磨他,似乎是因为她以前是护士的缘故,她喜欢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物给他吃。
大概在半年前那个女人给他喂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然后他的身体发生了奇怪的反应,在短短一个月内迅速增肥了几十斤。
其后不久,她便派人将他送到了乡下,之后再了无音讯了。
他以为她放过他了,呵呵……果然还是妄想么?
“萧沉,我们回家好么?”
当温软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萧沉却犹如被一条毒蛇盯上一般,条件反射地缩了缩。回过头来,目光沉沉着着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眸中的厌恶、抗拒丝毫不加掩饰。
“呦呦,我们家的小可爱这是怎么了?脸上怎么这么多伤?”
当女人目光落在萧沉鼻青脸肿的脸上,露出了疼惜的表情。然而萧沉却知道这个女人柔弱的外表下潜藏的是一颗怎样一颗恶毒的心!
见萧沉不理会她的话,邵昕微也不在意,继续道:“怎么?才回来多久妈妈都不认得了吗?乖,跟妈妈走好吗?”
萧沉还是没有反应。
见此,邵昕微直接扭头对那黑衣人道:“把他带走。”
而后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这才缓缓走出了柴房。她步履优雅仿佛漫步闲庭。眸光滑落在院落内败落不堪的景象时,勾了勾唇,这里还是和从前一样呢!呵!
萧沉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深色的眸子微微动了动。
此时,就连邵奶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欣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妈……”
最后那个字她的语气拖得很长,却不带半点情感,仿佛那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字眼而已。
蓦然,邵奶奶心中一提,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加非常,“你……”
“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好歹也是我妈不是?只不过你这外孙子就不一定了。”
闻言,邵奶奶嘴角哆嗦,道:“你、你想干什么?”
然而邵欣微却并未回答她的话,恍若陷入了回忆般,自顾自地道:
“妈,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萧沉送过来吗?”
“我在想呀,你们当初为了钱把我嫁到萧家的时候,不就是想让我给他们家生一个儿子,你们也好趁着此机会飞黄腾达么?”
“所以呀,我把萧沉送过来就是想让你在死前好好看看你这个外孙子。”
“看看你疼爱的外孙是怎么被我折磨的!”
“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萧沉的事,难道他没有和你说吗?不过也对,哈哈……妈,看萧沉的那个身材,你是不是以为我将他养得很好?其实不是哦,我是用药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哈哈哈……怎么样?你的女儿是不是很棒?”
话落,邵奶奶蓦然一怔,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眸子,就听闻邵欣微继续道:
“当初要不是你们硬生生将我和宋医生拆散,为了钱将我嫁到萧家,想借着我给他们萧家生一个儿子,好攀附上萧家,现在也不至于于此!”
“你以为你还能靠着萧沉当上萧家的主人,好为你养老么?别想了!萧家,哈哈哈哈哈……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萧家只有一个萧沉了,哈哈哈哈哈……”
郝然间,邵欣微陷入了癫狂,面容狰狞扭曲恍如病态疯魔。
看着自己的唯一的女儿变成这个样子,邵奶奶心中顿时五味杂陈。
虽然当初他们也是看得上了萧家的家财,但是他们也是为了女儿的未来着想,却不想搞成了这个样子!唉……
“对了,妈,可能有件事情你还不知道……”
邵欣微突然凑近,覆在邵奶奶耳边,声音轻缓,就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萧堂当初是因为我才染上毒品的,也是我,亲手把他送进了牢里的。他死,更是因为我,哈哈哈……”
萧堂是萧沉的父亲。
话落,邵欣微突然大笑出声,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就仿佛从耳膜中响起一般,令邵奶奶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回过神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穿得光鲜靓丽的女人,那历经沧桑的眸子打量着她,眸光划过她那癫狂偏执的模样,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惧意,心阵阵发寒。
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欣儿,你……”
悬在半空中的手指抖动个不停,唇角哆嗦,胸膛起伏不定。想要开口教训她,却愣是半响都没有憋出一句话来。只是这般看着她,眼角渐渐湿润。泪珠模糊了视线,眼前女人美艳的模样也变得模糊。
时间回到那个小茅草屋里——
“孩子她爹,你真要把咱家欣儿嫁到萧家啊?”一妇人看着身边的人开口问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了这也是萧堂说要娶她的。人家可是萧家的少主呀!有钱有势的,怎么不比嫁给那个什么宋医生好?!”
“可是,萧家那公子娇生惯养的,又是家里的独子,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他说的话能信吗?再说了我们家欣儿……”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那萧家那公子也是有意要迎娶我们欣儿的。”
“可是……”妇人明显很犹豫。
“还可是什么呀?人家那么好的条件,我们闺女要是能嫁给他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婆子,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事就这么决定了,不日就成亲。反正这聘礼我是已经收了,就没有再退回去的道理!”
夜,沉默得让人心底发凉。四周寂静无声,只余那冷风萧瑟来回不断地吹拂着,吹着那树叶沙沙地响,似一声声哀鸣悲泣的声音。
萧沉冷漠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一双深色的眸子里,全无半点惧意,眼神淡淡的,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死物一般,无波无澜。
着实让黑衣人有那么一瞬讶异,毕竟要是一般孩子的话,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肯定不会同他一般表现得如此从容。
回过神来,沉了沉眸子,伸手就要去抓萧沉,眨眼却被他侧身躲了过去。灵活程度完全不像一个两百多斤的胖子。
见状,黑衣人微微动了动眸子。
突然,萧沉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旁的木材,就要往男人身上打去,却不料男人直接伸手抓住了木材的另一端。
两人拉扯间,孩子额上不断冒出细微的汗珠,滑落他狭长的眸,微微颤动。
正要奋起反抗时,郝然被人用力一推。伴随着那嘭的一声,那如山堆积在一边的木材应声倒塌,散落了一地。而他则狼狈地躺在其间。
在一个成年健壮的男子面前,萧沉不具备任何优势,更何况是已经受伤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