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风无声息,吹过密林,却让树叶沙沙作响。夕阳无痕,也只是默默照耀出最后的余光。
夕阳西下,时间匆匆而逝,合围的进度进行了大半,继续缩小包围圈,明天就可以揭露那群逆贼的庐山真面目了。
见天色已晚,黎紫延下令原地休息,黑暗和疲倦容易出错,为防止敌人乘机逃脱,不如就地防范,逆贼狡猾无比,不能给其半点机会。
火把点燃,清理出一片空地,以供修整,沿途设立警戒,分为三层,层层相扣,密不透风。
黎紫延指挥的地方被强行伐出大片空地,官兵围绕,橘黄色的火焰燃烧着,像一块闪闪晶石被摔碎在地上,中间部分就连地面都被推平压实,铺上柔软树叶,搭上一个简易的平台。
末阳棠正在呼呼地吃着粥,围剿了近十天,已经超过他们的部署,以至于他们已经没有多少粮草,粥里面只有少量大米,末阳棠依旧吃的很香。
失踪这一年里,他可没有少挨饿,天性使然,他不轻易与人交流,不是高傲、冷漠,是他精神有缺陷,总是发呆地望着天空,总是忽略身边事物,表情呆滞,眼神木然,就连思想也在沉睡。
也会有清醒的时刻,不过总是少数,黎紫延最为清楚,相处一年时间里,末阳棠醒着的时间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天。
所以他落得如此穷困境地,黎紫延不觉得意外。
吃饱后,末阳棠继续端着脸发呆,不动的眼神,平滑白净的脸庞,带着冷漠的气息,脸上没有多余的变化,所有肌肉都是放松的,定格在一个地方,组成一个说不清的怪异表情。
见末阳棠又望着天空,黎紫延就知晓他脑袋混沌着,索性不管他,与陈仕科和胡宇探讨起来。
黎紫延随意坐着,说道:“明日就能遭遇他们了,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胡宇作为谭州总兵将军,性格直率了一些,他回道:“对方人数与我方人数差距太大,直接推进便好。”
“杀是要杀一些的,但还是要留些活口,问清他们与当年逆贼的联系。”陈仕科立即明白黎紫延话中之意,一万人对几十人,或许只有十几人,怎么打也是稳操胜券,现在的关键是如何留下活口。
黎紫延看了陈仕科一眼,点点头,“命将士们明日尽量生擒,若危及自身,也可就地诛杀,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陈仕科眼皮一颤,急忙说道:“殿下,万一他们都强烈反抗,岂不是要全杀了,皇城来的旨意说,一定要问清他们与叛贼的关系,这…是不是有违旨意。”
“旨意?谁给你的旨意,难道是父皇给你的旨意?”黎紫延冷哼一声,表情冷冽,语气冰冷地看着他,“陈刺史莫不是糊涂了,我可没收到如此旨意啊。”
“这……”他神色有些慌张,不过片刻就收敛如常,直接跪倒在地,语气惶恐,“臣胡言乱语,请殿下责罚。”
“起来吧,您治理谭州劳苦功高,岁数也大了,犯这种小错也无妨。”黎紫延挥挥衣袖,将他扶起来,笑道,“年纪大了就该好生呆在府中,抓捕小偷小摸的事就交给年轻人来办,您说是不是啊,陈刺史?”
陈仕科背后突然冒出冷汗,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他才三十五岁而已啊,不过也只能苦笑回道:“臣知晓了,回去后便告老还乡。”
“我的意思可不是让您辞官不就啊。”他拍了拍陈仕科的肩头,笑容天真,“我只是觉得这群盗贼一点也不好玩。和您开个玩笑,愉悦一番,陈刺史将谭州治理得井然有序,还是要继续做下去啊。”
“殿下又在取笑臣了,谭州盗患猖獗,是我治理不周。”陈仕科心头一突,再次擦着冒出来的冷汗,略带哭腔,分明是被黎紫延逼急了。
“哈哈哈”
黎紫延摇摇头,吩咐胡宇传令。
陈仕科见黎紫延不再拿捏他,松了口气,也退下去。
看着陈仕科退下,黎紫延眼中飘过一缕冷光,转瞬即逝。将注意力集中到末阳棠处,发现他依旧对着漆黑的天空发呆。
黎紫延不由自主抬头看了看,云淡了些,今夜的星辰还算多,倒是像一盘棋局,看得清楚,悟不透彻。
谁作棋盘,谁为棋子,谁又是下棋的人?
黎紫延捏着下巴思索,陈仕科无意间透露出一点消息,不管棋局双方博弈的是谁,总有人不想他回到皇城。
他只是性格跳跃,有时牛头不对马嘴,又不是傻。陈仕科明显是要将他拖在此处,可是为什么呢?
他思考着可能性,却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缺乏信息,哪怕再跳跃的思维也不能推测准确。
他挑着眼,看着呆呆的末阳棠。
“堂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皇城不宁。”末阳棠依旧盯着天空,只是下意识的回答,语气平淡得怪异,就像是在呓语。
“我出来之时也没发现有何变化呀。”黎紫延托着腮,一脸的生无可恋。“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暗流,巨大,很大。”
“……”黎紫延欲抓狂,“为什么我全部都不知道啊。”
“你,笨,得,自然瞒着。”末阳棠语调出现波动,同时说话也开始不利索了。
“我好歹也学会了所有高手的武学绝技,你能不要如此糟蹋人?”
“太弱,了。”
黎紫延气得够呛,虽然这样的话曾经末阳棠也没少说,可是如今才一见面,就被他侮辱,还是无意识的,很是欺负人啊。
“究竟是什么暗流?”
末阳棠没有再说话,这说明内容已经超过无意识状态的思维,黎紫延也知道不会再有结果了,就此作罢,不在询问。
他郁闷地瞪了末阳棠一眼,心中念叨,“果然和那群传闻中的金色小矮子有得一比,话不投机半句多,哼!”
大黎皇城——宸安。
城中进行城禁,大批紫黑色飞鱼服和金丝白袍麒麟服穿梭在城中,各家各户门窗紧闭,透发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城卫军沿着城墙驻守,环环围住,禁军拱卫着皇宫,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难以飞出。
责理钦与监承御奉命搜查全城,挨家挨户直接闯入,不论百姓住宅还是官臣府邸,一律彻查。
龙颜震怒,人人惶恐,呆在家中连呼吸都不敢加重,担心被当成替死鬼,毕竟责理钦和监承御是出了名的胡乱栽赃陷害,抓人不分青红皂白。
黎紫延离开不足一年,宸安城顷刻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全因当天午时大黎王朝太子被刺杀身亡,朝野震惊,帝心震颤,圣旨令下不惜一切代价抓捕刺客,弄得人人自危。
倘若抓不到真正的刺客,那么或许人人都有嫌疑,那时候,谁是刺客,就是责理钦和监承御的一份报告,和皇帝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