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风设计的活儿一直不停地加工着,一批一批虽然工期长,出品少,如果遇上一个大客户,一个特殊的客户,也还要工匠们加班加点。有时,孝悌可以帮德风盯着点,可他自己也有活儿要完成,也不能太为难他,这毕竟还是和薪水挂钩的。所以时常还是要去转一转,看一看,也从中积累一些工作经验。
又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时间一长总要思念起了家人,妻子和孩子,不知她们是否与自己一样,记挂着彼此,时常也有许多的幻想。一日傍晚回到住处,花儿兴冲冲地给德风送来了一封家书,说是头晌午就送来了。
德风赶紧上的楼去,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轻轻地一倒,首先从信封中掉出来的是妻子的那张充满情丝的剪纸画。在桌上平铺开来,只见远近分别是三棵大树,每棵树上都有鸟窝,小鸟也在树中穿梭飞行。可以想象,这一定是家里的房子盖好了。接着又取出封中的家书一看,真如妻子所表达的那样,深知这几个月来,他们都太忙了,太累了,太辛苦了,盖了那么多房子,造那么大一个院子,得付出一家人多少心血啊,一时间他落泪了,信中还得知父亲还买了十亩田地。因此,建房时所借的麦子也不愁还账了。心里这才有了些许安慰,同时也为家人所自豪,也为自己自豪。
这时花儿上楼来叫道,“哥,你不吃饭了吗?看看家书就能看饱吗,那可到省粮食了。”格外关心又幽默地说道。
“贫嘴……,走了,下去吃饭。”德风赶紧起身与花儿朝下楼走去。
“哥,家里来信说什么了,好事儿?”试探性地问。
“嗯,当然是好事儿。”
“那我怎么看见你眼睛都红了,还抹眼泪儿了?”
“就你眼尖,是吧?
“家人们都好吗?”
“好,家里的房子都盖好了,一切都收拾好了。”
“怪不得那么激动!真是好事儿!大事儿!”
“嗯,他们真是太辛苦了!”
“是啊,盖房子,那可是最大的事儿了,也是最辛苦的事儿。”
“是啊。去吃饭了!”
吃了晚饭,德风又上楼去了,再一次看了一遍家书,心里有了莫大的安慰,家人们真是太辛苦了,可生活终于有了明显的改善,也看出了妻子的喜与悲,喜的是‘鸟儿’都有了新‘窝’,悲的是那在外的鸟儿还未归‘巢’。所有这些德风都能理解,可好男儿志在四方,要敢挑重担,让家人无忧,什么事儿都有它的两面性,但愿妻子也能够理解。
看过,想罢,他开始提笔写回信,感谢家人们让他如此高兴,把他的愿望变为了现实,为此付出了心血与汗水,建造这么大一个家的不容易,操心劳累那是用金钱也不一定换来的,遗憾的是自己没有亲力亲为,与大家挥洒汗雨,共同经历从无到有的全过程。也没有看到完工后的样子,也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刻才能与亲人见面,亲眼看看新建的舒适全新的家园。
经过一番感情的抒发,心情似乎轻松起来,精神的压抑得到释放,又拿过信封想了想后,就在封面上欣然地明了地涂了几笔。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封好信封,倒了点儿热水泡了泡脚就上床睡觉了。
随着慢慢地天气逐渐转暖,事业上也越来越顺,工艺上也越来越熟悉起来,干起活来也不觉得那么紧张了,没有太多的压力,生活也就轻松起来。然而,有一天安公公的又一次到来,使得德风的精神上又紧张起来。
“听说你们又有一批东西销路不错呀,工艺又新颖又华丽,我来看看,如果合我意,就也做两件,”安公公对老掌柜说。
“公公,您看我们又有几批东西问世了,不知您说得是哪种,您亲自过过目,看看?”老掌柜欲亲自领着他看。
“那就看看?”他也一抬手。
老掌柜领他来到展示馆,进了门就说,“请看台面上,这些东西已经定出去了,有的已经付了定金。”
“噢,还真是这样啊?德风老弟真是高产啊!”
“托公公您的福啊。”
“真会说话,听上去是那么的舒坦。”
转了一遭,一眼盯上了浮雕版的式样,“嗯,这个样式新鲜,还有层次感,又淡雅相宜,就是它了。”
“您真好眼力,一眼就瞧上它了,这是我们最新的式样。”
“那就做一对大的富贵瓶!”
“好,也要牡丹的喽?”
“当然,富贵嘛,主要太后喜欢这种题材的玩意儿。”
“那什么时候要呢?”
“你尽快吧,到时候我来取,行吗,老掌柜?”
“没问题,咱是老主顾嘛。”
“好了,我走了。”
“您不喝口水?”
“不啦,还有许多事儿呢,回见!”一挥手,带着贴身的小太监走了。
安公公的这次到来与以往不同,这次是有现成的样品,只是放大了两号,可这对加工来说,尤其是着色,上彩,填充它的附着面太大,就需要多次地,反复地窑进窑出,打磨,着色,填充,再打磨,再填充的过程。所以,对德风来说没有什么困难,只是把图稿交到工匠手里就可以了,只是这期间需要多关注每一个工序的进程和加工过程。
说到窑工,五十多岁,一位稳重有经验的师傅。德风也时常注意同他的交流,请教一些窑温火候的把握,进出窑的常识等等,往来也比较密切。不时地送点儿小恩小惠与他,联络感情。比如家乡的红枣花生,偶尔提一瓶老白干儿,也是为了方便工作。因为,个个环节都非常重要,对自己今后的发展大有益处。
这天德风刚从窑工师傅那儿回来,就碰到老掌柜,“德风啊,这是去哪儿了?”
“到窑上去看了看,了解点儿情况。”
“嗯,好!多与他们接触一下有利于今后的工作。还有啊,这段时间你就多费点儿心思在这几件东西上了,如果遇到什么问题,也好尽快能得到解决,别误了他来取就行,”德润交代德风说。
“放心吧,德润哥,我有数。”
“噢,对了,德风,”老掌柜忽然又记起什么。
“啊,哥,还有事儿?”回过头来问。
“你那组民俗的画稿,有空也在完善一下,好了以后再让我看看!”
“嗯,这事儿我也一直在想呢,有了灵感我就能完成,这与洋人的画风区别太大,要外销也要等到会欣赏中华艺术的商家才行。”
“你就大胆地干吧,咱自当试水还不行吗?”
“好吧,德润哥,我就试试!”
经过月余时间的冥思苦想好细心琢磨,又增加了赛龙舟,舞狮,放风筝,打渔,采茶和八抬大轿等题材。
想法是有了,可要付诸于行动也是一件再调查研究,与工匠们交流探讨,摸索可行性,把问题尽量周全完善,协商解决遇到的困难和问题。
六月的一天,与平时一样,大家依旧忙碌着各自的活儿,到了傍晚时分,师父对德风说,“我今儿有点儿事儿要早点儿回去,如果有什么事儿你给我盯着点儿,我与老掌柜已经通过气儿了。”
“没问题,您去吧,有我呢,”紧接着德风又问,“师父,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替我盯着点儿就行了,就怕出点儿什么事儿。”
“有出力的活儿叫我呗?”
“没事儿,我自己可以的,走了?”
“嗯,师父,明儿见!”
不一会儿,老掌柜就来到设计坊,看见德风就问道,你师父走了?”
“嗯,走了,”倒了一杯水递了过来,“哥,您喝水。”
“怎么样,最近感觉紧张吗?”
“现在没有太大压力了,再说,安公公这次要的东西咱都有现成货色。就是需要工匠们多费点儿功夫,上点儿心是不成问题的,这个我们都通过气了。”
“那就好,你的民俗系列弄得怎么样了?”
“有点儿头绪了,也画了几幅图稿了,晚上我拿过去给您看看?”
“行,也快到点儿了,准备准备回去吧!”
“好,我再去看看,师父临走还关照要看看的。”
“对,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儿嘛。”
“德润哥,我师父今儿有什么事儿啊?”又顺便地问了一句。
“噢,他老伴儿今儿做寿,让他早点儿去买点儿东西。”
“这样啊,多大岁数?”
“六十吧,都是遇十做寿,我知道他老伴儿比他还大两岁呢,但总不会是七十吧?好了,我还有点儿事儿先走了。”
“噢,回见,德润哥!”
德风心想,“今儿是师娘生辰日,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我知道了,那就得去,可买点儿什么呢?”心里嘀咕着。
关上了门,到工坊里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来到街上,一边走,一边想,忽然看见一家挂面店,便心生一计。寿面,对,长寿面!家里有人儿做寿不是要吃面吗?还要打两个蛋。
就这样定了,他走进面店,让店主给包了六(代表六十)把上好的寿面,用红纸捆上,装到一个篮子里,又放了十二(代表一年的十二个月)个鸡蛋在旁边,接着又在表面上盖上一张写着一个大大寿字的红色剪纸,一切办好以后便有了信心。提着贺礼,迈着自信的步伐,向师父家走去,进了院门儿,并没有看到他想象中的那种热闹场面,只听到屋里的声音比以前似乎热闹了许多。
跨进房门儿,见到师父和师娘,奉上贺礼,“恭贺师娘寿辰,小小心意,徒儿也不知该拿点儿什么,还望师娘笑纳。”
“瞧你这孩子,还这么大礼数,到了就好了,师娘高兴!”师娘开心地说道。
“师娘,我给您叩头了,祝您老人家福寿绵长,健康永远!”
“快快起来,咱们不兴这么大礼数,”师娘赶紧搀扶德风。
“你怎么知道今儿是你师娘生辰?”师父惊讶地问。
“是老掌柜说的,我也没打声招呼,是不是太唐突了?”
“没什么,又没有外人儿,只是今儿儿子也回来了。对呀,你们俩还没有见过面呢,过来,让你们也认识一下,”说着,师娘领德风来到内屋,“师哥,”师妹惊叫道,“师哥,你怎么来了?”
“师妹,……”立刻愣住了,一眼看到了师妹旁边的北平。
北平也一愣,但立刻诧异道,“三弟,你怎么……?”
“我来给师娘拜寿啊,大哥,你……!”
“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们早就认得?”师娘,师妹都十分地惊讶。
“怎么了,这么巧的事儿,让我们遇上了,”北平说道。
“是啊,也太巧了,这就是缘分,缘分让我们相识了,”德风开心地笑着。
“这么热闹,又有什么事儿了这是……?”师父也从外屋进来了。
“老头子啊,北平和德风早就认识了!”赶紧解释。
“不仅认识,我们还结成了兄弟情义呢,他就是我的三弟,我还有二个义弟呢,”北平兴奋地说。
“师父,就是孝悌和花儿的哥哥,顺子,”德风给师父解释说。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巧事儿,还真是芝麻掉进了针眼儿里啦,”师父又接着追问,“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一遍这光怪离奇的故事。只让家人们称奇,都说,“还幸亏有这样的德风,又交了这样的顺子兄弟,也遇到这样的奇事儿。”
“也是德风这孩子心眼儿好,善良,遇事儿肯帮人,才有了这样的好结果,”师娘真诚地说。
“师娘,这是我与北平哥的缘分。”
“看,我们的关系不是又进一步了吗?这叫亲上加亲,哈哈哈,”北平打趣道。
“好了,该吃饭了,咱在桌上一边儿吃,一边儿聊,”师娘朝大伙儿喊道。
北平这时拉过一个小男孩说,“儿子,快过来,认认,这是你三叔。叫三叔!”
“三叔好!”小胖墩叫道。
“嗯,好,你这块头,可真棒!”德风看着这位胖乎乎的小侄儿说。
“走,咱喝酒去!”北平拉着德风的胳膊。
“怎么,嫂子今儿没来吗?”接着问北平。
“她走不开,这会儿忙着盘货呢。”
“你可很少回家啊,我也是第一次在家里见到你。”有点儿埋怨的意思。
“平时真的很忙,也就今儿是娘亲的生辰,再忙也得来。”
“咱这一别可有些日子了吧?”
北平思索了一会儿,“嗯,咋说也有三个月了,时间可真快,啊?”
“是啊,下回有空咱们再聚噢?”
大家坐定,菜肴酒水都已摆好,看着桌上丰盛的席面,大伙儿都是兴奋不已,北平先端起酒杯,“好,今儿娘亲生辰日,来,举杯,祝娘亲生辰快乐。干了!”
大伙儿酒杯一饮而尽。
“徒儿也祝师娘福寿绵长,子孙绕膝,笑口常开!”德风接下来也说。
“好好好,快吃点儿菜,别光喝酒啊!”师母劝说道。
“我祝娘亲长命百岁,健康永远,”小月也站起来,给大家倒上酒说道。
“孩子们啊,今儿可真太高兴了,我真希望家人儿们都事事顺心,无病无痛圆圆满满就好,”师娘高兴地说。
“孩子们说得多好,来,咱们干了,”师父说。
“还有我呢,”小孙子也喊道,“奶奶,我也祝您生辰快乐!”
“好好好,我的大孙子啊,奶奶快乐,奶奶快乐!”高兴地把孙子搂到怀里。
这顿生日晚宴真是热烈而又充满温暖,其乐融融,这就是亲情,这就是家人,这就是天伦之乐!
这次与北平的意外相遇真是令德风兴奋,心想,“怎么就这么巧,这京城这么大,又是这么小,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原点,不可思议。”
生日聚会结束后,北平和德风二人一起离开了家,一路走,一路聊,北平说,“德风,咱们以后有空再聚聚。”
“你这个大忙人得有空才行啊,我们很方便。唉,对了,还没有问你呢,你做的什么生意啊,忙得这样?”
“我是没有个闲的时候,春夏贩茶卖茶,秋冬贩山货干货,都是一些土特产。有时也有点儿野味儿。”
“噢,是这样啊。”
“所以,我经常在外地。春夏跑南方,秋冬奔北方,得购上好的货色,把住质量,时间久了,也有了固定的合作伙伴。上次丢皮夹的那位就是南方的合作伙伴,他是个茶商,也经营丝绸。上次他是想尝尝鲁家名菜,所以我才带他去了那家馆子。”
“没有那次的事儿,咱还没这个交情呢。”
“那倒是,我现在有两个店,一个卖各种茶叶,一个售干果儿和土特产。”
“那你也太忙了,忙得过来吗?”
“茶叶店由你嫂子和我内弟管着,我主管干果儿和特产店,还请了两个伙计,可有时还要两头跑的。”
“是够累的,尤其是干货,还要防霉变,要经常翻晒,通风,装袋。”
“你还知道这个?”
“上次和一个倒卖干货的人聊天中,听他聊到的。”
“是啊,越晒越干,分量就减轻了,可不晒就变质了,咱北方地区还好点儿,在南方遇到雨季,那更是个头疼的事儿。”
“干什么事儿都不是简单的事儿,不用心思赚不到钱的,正所谓一分辛苦,一分收获嘛。”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在南方新鲜的东西比较多,咱北方的东西只能吃干货了,内陆地区就更加不便。办点儿事儿就不方便,花费又大。”
“可内陆地区也有好东西,是南方没有的,发菜呀,虫草呀,枸杞呀,苁蓉呀,还有一些地域性的特产等等许多东西。”
“那东西南北的好东西可都在你这儿集中了。”
“可以这么说。”
“那跟你要货的人,可都是大酒楼,大饭庄之类的地方吧?”
“是啊,那宫廷里的御膳房总管也常到我这儿来寻找一些稀罕物呢。”
“一般的平民百姓恐怕就少了。”
“他们没有这个消费需求啊,有的只是一些低端的东西,世道就是如此。”
“这有钱和没钱相差就大了。”
“是啊,一样都是爹娘生的人。”
“唉,不说了,时间也不早了,咱就在此分手吧,有空再聚!”
“好,有空我找你。”
“行啊,等你有机会吧,回见了!”
“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