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回宫了,东西也带走了,德风好像感觉失去了点儿什么,魂儿也好像随着他走了似的。那毕竟拥有自己太多的精力,太多的付出。第一次的作品嘛,它们好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德润看着德风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走上去对他说,“德风啊,怎么了?有点儿舍不得?”
“有点儿怪怪的。”
“这很正常,每一件作品就像自己的孩子,难以割舍。”
“哥,您说我是不是成功了?”
“暂时还不能这样说,这只是你事业的第一步。世上的人儿何其多啊,各有各的的想法和对事物的理解,各有各的知识层次和欣赏角度,要满足于各阶层的人,还是有难度的,还有个能让人接受的过程,你要有充分的耐心和思想准备。败了也不气馁,找找原因,再行改进,力争完美,成了也不要骄傲,再接再厉,再创辉煌。”
“哥,您放心吧,我会记住您的话儿的。”
“是啊,德风,老掌柜说的不错,没有哪一个人干什么都一帆风顺的,要加油啊,”师父也鼓励德风。
“师父,我记住了,相信我,我不会被打倒的。”
“那就好,不过依我看这几件东西还是很有水准的,我看不会有问题的,我还是看好你的,德风。”
“谢谢师父,那我就更有信心了。”
一天,二天,三天……二十天都过去了,仍然没有消息,德风心里着急,之前虽然老掌柜和师父都开导过他,但这毕竟关系到他的作品能不能得到欣赏和认可,他们才是这些东西的消费群体,平民百姓再怎么看好这些东西,可他们没有购买能力,也买不起。微薄的收入能够维持日常的柴米油盐就不错了,总不能不吃不喝,只是看看,欣赏一下就管得了肚子的鸣叫吧?更没有能力撑门面,摆阔气。
德风越想心里越没有底,之前的自信,随着时间的一天天的递减,更加惆怅了。
德润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也不是他力所能及的,他已经做了该做的,该打点的也打点了,只能给予他心理上的抚慰和精神上的鼓励了。
陈师傅也非常喜欢这位聪明的徒弟,看着他整天像个秋后被霜打了茄子,蔫了吧唧的没有生气,也六神无主。
一天,收工之时,师父对徒弟说,“德风啊,你师母这两天正念叨你呢。说德风可好久没有到家里来了,她说今儿给你包饺子呢。”
“哎呀,叫师娘惦记了,可也真是一直在忙着这批活儿,也没想起来去看看师娘,罪过。还让师母记挂着。好,今晚一定去尝尝师娘包的的饺子。”
“好,那收了工,跟我一块儿回家。”
德风心想,总不能两手空空的去见师母,所以就打了个掩护,“师父,还是您先走,我随后就到,我得换件衣裳不是?”
“行,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了?”
“好,我一定到。”
德风回到住处,换了件儿干净整洁的衣裳,与德润道了个别,便出门儿去了。先来到一家点心店,称了两包点心,就径直向师父家走去。快到师父家时,过来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便买了两串。一进门儿,院子里还是那么的干净利索,只是那海棠树更加茂盛了。又在墙角边多了一块小菜园。见有韭菜,萝卜,豆角,茄子和大葱,虽然不多,但多了几分情趣,看来师娘是经常打理的,花墙上还摆了几盆花卉,月季,芍药和绣球。旁边还有一口小水井,既能饮用还能浇花,浇菜,非常经济实用,一看便知小日子过得井井有条,女主人也一定是个会生活,有情调又持家的贤内助。
“师父,师娘,我来了,”推门进屋,见到师父正坐着喝茶,师娘在厨房里忙着炒菜。见德风来到,师父就吩咐女儿“月儿,你师哥来了,快准备擦桌子,摆碗筷,再拿出我的好酒来,先烫上一壶。”
“哎,来了!”从里屋出来,见到德风,招呼道,“师哥来了,你可好久没来了。”
“这不是忙吗,瞧,师妹,我给你买的糖葫芦,喜欢吗?”
“谢谢师哥。”
德风和师妹一起合作摆好了桌凳,就赶紧去厨房与师娘打了个招呼,“师娘,我来了,德风给您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你来了,我们家就热闹了,我高兴着呢。快,把这炒好的菜端过去,陪你师父喝上几盅,这饺子马上也就好了。”
“好来,师娘别弄太多菜了。您看,我这一来就给您添麻烦,”德风客气地说。
“知道了,快去吧!去陪你师父说话儿去吧!”
德风来到客厅,坐了下来,“师父,您说我这些东西能得到宫里的认可吗?我怎么越来越没底了,都这么长时间了。”
“别着急,这事儿急也没用不是?皇上,太后都是日理万机的人儿,有那么多的国家大事儿要办,也得有空才能理会这方面儿的事情啊。”
“您说的没错,可我心里总是犯嘀咕。”
“老人儿们不是常说,好事儿不怕晚嘛。那得有耐心,有定力,要沉得住气儿,再等等吧!”
这时,师娘又端上来两个菜,“你们快吃啊,别光顾着说话了,都饿了吧,德风?”
“没呢,师娘,您快坐吧,我来端。”
“不用,小月啊,快来盛饺子!准备吃饭了。”
“噢,来了。”
一会儿工夫,小月就端来了饺子,师娘又端上来两个菜,“你们快动筷子啊,不然饺子和菜都要凉了。”
“师娘,不要紧,人说这凉菜热酒,越吃越有。吉祥!”
“瞧你,还真会说话。”
“师娘,您也坐下,咱们一块儿吃吧。”
“你们边喝边吃,我和小月在厨房吃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您是长辈,再说我又不是外人,就坐在一块儿吃吧,这样我们也显得更亲近一些,还热闹,不是吗?”
“好啦,都坐下吧。德风说得对,又不是外人儿,”师父也说。
“是啊,要不然,我以后怎么敢再来呀,这么见外?”
“好,看这孩子,又懂事儿,说话还一套一套的。你能来呀,我高兴。”
“又是饺子,又是酒菜,这顿丰盛的菜肴,可好久不曾吃到过了。也只有在家里过年时才能享用的美味儿了。”端起酒杯德风对师父说,“首先这第一杯酒我敬师父,感谢您长期以来的关心爱护和事业上的帮忖。”
“好,这酒我喝,”两人一饮而尽。
又斟上第二杯,端起来,说道,“再敬师母,感谢师娘的记挂,才让我有了家的感觉,”师娘也一饮而尽。
这就要放下酒杯,“还有我呢,师哥?”见师哥放下了酒杯,月儿急了。
“好,还有小师妹呢,”于是,又斟上第三杯,端在手里,“嘿嘿,师哥怎么忘了小师妹了呢?来师哥祝你聪明伶俐,学业进步,心想事成。”
“好孩子,还是德风这孩子周到又细心,连个敬酒也要人人顾到,快吃饭吧,吉祥话一套又一套的,”师娘夸奖着。
“师娘,其实这都是喝酒人的面上话儿,有点儿俗,可是也是个大实话,中听,”德风喝得有点儿猛了。
“大家都这样,就该这样,哈哈哈,”陈师傅说。
“师父,其实我知道您关心我,爱护我,我就在想,我付出的应该有收获,”还是没忘前面儿的事儿。
“你这孩子啊,就是心太重,哪有什么事儿都一帆风顺的?再说,人家皇上也有许多国事儿要处理,太后的也有后宫的那些事儿要办呀,又不只是你的一件事儿,顾不过来也不一定啊。一个国家,那么多事儿,那么多人,他还都能照顾到啊,对不对?”
“师哥,对呀,爹觉得你好就好了呗,”小月也插嘴道。
“小孩子别插嘴,你懂什么?”师母说道。
小月一努嘴,一伸舌头。抗议对她的不公。
“再等等吧,这么久都等过来了,还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对不对?”师父又说。
“德风啊,想开些,不说啦,饺子,饭菜都要凉了,快吃呀!”师母又催促。
“我是想,不能就这样默默无闻下去,我想尽快改变家里的现状。虽然比起其他人家的来,我们家还算不错的。我就是想为父母多分担一些,让他们少受点儿苦,让爹娘为我骄傲……好了,好了,不说了,让大家扫兴了。来,喝酒,吃饭,吃饺子,来,小师妹。”
“这就对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师父道。
“看你师哥多懂事儿,你好好学着点儿吧,”师娘对月儿说。
“师娘,师妹和我可不同,我是个大男人,又是家里的长子,我有责任。”还真认真了起来。
“好一个大男人!”师妹看了看师哥,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拿她没办法,”说完端起酒杯“来,喝酒,咱两得把这壶酒喝光它。”
“谢师父,师娘,”端起酒杯说,“我再敬二老,祝您们永远健康幸福。”
看着酒壶又干了,师傅说道,“德风啊,还想再来点儿吗?”
“不了,师父,再喝我就回不去了。已经好了。”
“好,那就不喝了。吃饺子,吃饺子!”客气地让着德风。
酒足饭饱之后,天色已晚,可夜色不错,月亮高挂,漫天的星星争相闪烁,又是一个美好的夜晚。德风谢过师父,师娘,出门儿来到街上,这时正是京城夜生活的开始。街道两边店铺林立,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小吃及油炸火烤的香味儿。跑堂的,叫卖的,声声入耳,偶尔也看见有几辆黄包车疾驰而过,也能看到喝得东倒西歪,深一脚,浅一脚,晃来又晃去的酒鬼。也时常看到一些叫花子,穿的破衣烂衫,手里一只破碗,老一点儿的,手里还捏着个拐杖。夕春院的门口更是一道明亮的风景,窑姐们穿着花枝招展,浓脂艳粉,杨柳细腰,一步一扭,妖里妖气,走过此地,都觉得空气中充满了恶臭,每到此地,德风都是三步并两步疾步过去,生怕会沾染上她们的晦气。
可今儿在他们门前却看见一出好戏,只见几个打手,架着一个只穿着短裤光身子的嫖客往外走,那嫖客嘴里还不停地喊着,“我平日给你们扔下那许多银子,今儿我没银子了,你们就这样待我?你们真是一群只认钱不认人的婊子!没有一点儿人味儿,不讲一点儿情分儿。”几个打手把他抬到门外,往地上一扔说,“滚吧!没钱还想寻花问柳,你找错地方了!”
看到那嫖客惨兮兮的样子,真是好笑,也为他不值,不禁发出一句感慨,“可悲呀,可悲!”
旁边儿有个人儿顺便说了一句,“有人情味儿,讲情分儿谁还开窑子?”
“这些花花公子,有钱干点儿什么不好!”另一个人儿说,“活该倒霉!”
这就是京城,这就是京城的夜光景。要生活,要吃饭,鼠有鼠道儿,虾有虾辙儿,三教九流,轮番登场,各显之能事儿。可这挥霍无度的人儿也大有人在。
如果是在家乡,这个时候,大家都坐在一起,喝个茶,聊个天儿,邻里之间串个门儿,交流一下眼前的农事儿,侃一侃邻里之间的家常事儿,天南地北的新鲜事儿。爷们儿有爷们儿的伴儿,娘们儿又娘们儿的圈儿,孩子们有孩子们的伙儿,那才是一种和谐和自然的放松,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感受,更有不同的活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