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下,一处山顶之上,天还未黑,伯兮将采来的草药用石块捣烂,子容为受伤昏迷却因惊吓过度而时不时抽搐的少年擦洗,准备拔下他腿部和身上的数支长箭,而竹芷在他们不远处守备着,以防妖物和野兽的突袭。
“这几支箭拔下,他不会有危险吧?”子容担忧地看着伯兮。
“难说,但若不尽早拔出,反而更加危险。”伯兮用树叶捧着已经捣好的草药来到子容身边,继续叹道:“开始吧。”
子容双手迟疑了片刻,才紧张地将数箭一一拔下,伯兮则在每箭拔下之际,迅速敷上止血草药,再拿早已备好的干净麻布包扎好。而受伤的少年在每支箭拔下时,都会痛苦地惨叫一声,随即又昏迷过去,如此反复,脸色更加苍白。待到伯兮将少年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后,天已经大暗,夜空上繁星成河,山顶中寂静无声。
经过一夜休宁,昨日的疲惫已消散大半,天还未全亮,伯兮便早早地起来查看少年的伤势,少年已被子容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服饰,脸色虽依旧苍白,但呼吸还算稳重,倒也让伯兮心安不少。
“多谢恩公。”这时少年突然醒来,对着身边的伯兮微弱说道。
“你醒了?身上可还好?”伯兮见少年醒来,随即轻声关切问道。
“好多了,昨日还以为会命丧在那处,没想到遇见三位恩人,我的大幸啊!”想起昨日情形,少年还是有些惊恐,原本就微弱的声音跟着颤抖起来。
“别想太多,安心休养几日,伤就好了。”伯兮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安抚道,少年应声平静地闭上眼,又沉睡过去。
天大亮后,子容下山采了些野果回来,三人考虑受伤少年,决议再逗留几日,待到他伤势好转,再赶行程。突然,山顶下方的小村庄传上来阵阵热闹的鼓笙乐响,又伴随着悦耳的歌声,回荡在山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正在悬崖边上静静赏听的三人猛然发现,躺在他们身后的受伤少年,此时,也跟着远处的歌声和起来。但唱着唱着,那少年竟开始失声痛哭,山下依旧喜庆繁闹,山上却是悲声切切。
“我叫田修,是楚国一名小兵,前几日我们奉命前往魏边界,却没想到在这意外碰到几十个神秘黑衣剑士,还未等我们开口询问,他们便拔剑向我们攻来。一场厮杀,竟令我们百号人顷刻之间都倒在血泊之中,我因为中箭痛晕过去,才侥幸存活下来.....”半晌,还带着稚音的少年才开口讲述自己的故事:“我家在彭城附近的一个偏僻小村庄,在我们家乡,女儿出嫁时,娘家人也会唱这首《桃夭》送给女儿,希望成为新妇的她们能够与夫家和睦相处。记得在我十三岁那年阿姊出嫁,我也为她唱过......可她嫁后没多久,我便被拉来服役了,在外一晃两年,不知道家人都过得好不好?阿姊嫁到邻乡有没有被欺负.....我想....我想回去......”少年说着说着,又垂下头哭泣起来。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五岁左右的干瘦少年,子容等三人沉默不语,虽难过,但也无奈,乱世之下,这样的悲声,何其多啊。
“田修,别难过了,等你伤好后,便回家去看看罢。”子容给少年田修喂了些泉水,将他脸上的泪水抹去,对着他那张粗糙黄瘦的面孔,柔声安慰道。
田修顶着那双红肿的眼睛看向子容,感激地点点头,细声说道:“多谢恩公。”
“可别恩公恩公地叫,我们相差也不大,唤哥哥姐姐就好。”子容说完,扬手指向远处静静坐在崖边的竹芷,朗声说道:“这个叫芷儿姐姐。”
“芷儿姐姐。”田修害羞不敢看竹芷,只低眼闷声叫道。
“这是伯兮哥哥。”子容继续指向一旁的伯兮,又回头指向自己,笑道:“我叫子容。”
“伯兮哥哥,子容哥哥。”田修看着伯兮和子容高兴地唤道。
经过子容和伯兮的精心照顾和安抚,田修身上的伤在五日后就已好了大半,为了能够让田修安全回到家,子容和伯兮提议绕道彭城方向走,竹芷也不反对,一行人便下山往彭城而去。在一个临近彭城的山野村庄内,田修回到了自己的家,好在家人尚在,子容三人立在远处,看到田修安然找到亲人后,才放心地继续向北而去。
“霂霂,我回来了。”娇柔造作的声音远远传来,原本在湖边一棵柳树上斜坐着饮酒的南霂,猛喷出半口清酒,嗖地将手中把玩的一支水玉笛打向快到树下宵行,瞪眼恼道:“谁准你这样唤我的?”
“我觉得好听嘛。”宵行眼疾手快,接住水玉笛,委屈道。
“闭嘴!”南霂横眉冷眼地看了看树下的宵行,继续嫌弃问道:“你又从哪学来这些莫名言行?”
“哎呦,被你看出来了呢,如何,美吗?”宵行高兴地扭了扭腰,抚了抚背后的黑发,继续细声细语道:“方才在人界无意间看到一些女子,言行格外好玩,便好奇学了两下。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些女子竟都是来自人界的香艳场所,被称之为女闾。”
“再这样不正经,就给我滚回南妖界罢。”宵行讲的这些,南霂没有半点兴趣,只是深叹了一口气,眼光如剑般盯向宵行,冰冷说道。
“好好好,不玩了不玩了,至于嘛?”宵行见南霂脸色有些怒气,立马声貌一变,方刚正气地粗声嚷道。
“我可没空陪你来这玩,说正事吧。”南霂尽力将怒火压下,淡淡说道。
“向北黄萤族打听到,那窫窳一直未现身过,不过有两妖可能知道窫窳的藏身地,孟极和犭也狼,这两妖就是妖乱的领头者,可他们也是行踪不定。”宵行坐在树下,愁容说道。
“孟极,犭也狼。”南霂皱着眉头,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两妖的名字。
“要不我去查出这两妖,将他们抓来,逼问出窫窳藏身之地?”宵行兴奋地站起身,看向南霂,期待地问道。
“他们可不是普通的妖,况且等你抓到这两妖,恐怕也已经惊动了北妖界。”南霂摇了摇头,一记白眼看向宵行,继续问道:“除了这个,没有别的消息吗?”
“据说他们制造妖乱,好像还有一个原因,寻找到千年雪妖。”宵行飞上树来,挨着南霂坐下,缓缓说道。
“那个已经消失几十年的千年雪妖?为什么?”南霂夺过宵行手中的水玉笛,疑惑问道。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宵行摊摊手,摇头道。
“他们又有什么关联?”南霂倚向一旁的树枝,自言自语道。
“哎,何时带我去瞧瞧你那位红颜美人?”宵行突然推了推出神的南霂,好奇地问道,被打断思绪的南霂又给出一个白眼,随即扭过头去,并不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