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后的赤云谷峰顶,已成了一片墓地,埋葬着数代赤云谷之主及弟子。东野冥挨着绵芸长眠在墓地最前方,一身雪衣雪发的竹芷拜跪在地,脚下周围已积下一圈白雪。
“看着赤云谷能够世代传承,我替师....替你们高兴.....”竹芷沉默了半晌后,才开口说道。
“大胆妖物,竟敢擅闯赤云谷!”随着一声稚嫩的声音响起,一条闪着五彩的长绫向竹芷后背袭来,好在竹芷反应迅速,闪至远处。
“五彩镇妖绫。”看到眼前一个七八岁的小少女手中拿的五彩镇妖绫,竹芷仍旧心情复杂。
“师妹,住手!”这时,又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手持星鬼剑,急步到小少女身边,皱着眉头向她摇了摇头。随后抬起眼,向竹芷抱拳说道:“前辈见谅,我师妹刚来赤云谷未满一年,故还不懂事。”
“无妨。”竹芷看到小少年手中的星鬼剑,不禁又想起子容,心下难过,只冷冷说完,便离开了赤云谷。
“她回来了……”赤云谷底,迷榖树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
“迷榖前辈,您说什么?”石桌旁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不解地看向迷榖树问到。突然,数片雪花从谷顶飘落下来,中年男子这才恍然大悟。
“呜呜呜……这个死老头…芷儿纵然成妖,也没必要断了这师徒关系啊……”这时,迷榖树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两朵迷榖花随之脱落,中年男子有些不知所措。
“师妹,方才那位,是赤云谷的故人。”小少年盯着地上的白雪,向小少女轻声说道。
“对,每年祖师和祖师母的忌日,这位赤云谷的故人便会回来祭拜,日后可要知晓,别再冲动。”中年男子也跃上了峰顶,来到东野冥和绵芸墓前,严谨地拜了拜,再慈爱地向小少女说道。在他小时候被师父领进赤云谷后,也是受到师父这般嘱托。
“故人?”小少女仍不懂,方才那雪衣雪发的女子,分明就是妖,怎么成了赤云谷的故人?
中年男子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位故人,就连他的师父也未向他详解,故而只神情严肃地叮嘱道:“你既拜入了赤云谷,好好学习伏妖之术,将来做一名匡扶正义的伏妖巫师才是最紧要的,其他不该知晓的别乱打听。”
小少女和小少年听后不再言语,恭敬地地点点头。
青丘山顶,南霂缓步进入桃林,远远见到自己的儿子小歌儿趴在桃树上呼呼大睡。
“霂哥哥。”原本守在树下的夭夭见到远处的南霂,随即跑上前,小声提醒道:“他睡着了。”
“恩。”南霂冲夭夭笑了笑,思忖再三,突然说道“夭夭,白翯他.....等了你这么多年,你.....”
“霂哥哥说什么呢,我与白翯哥哥是一块长大的好朋友。”夭夭知道南霂的言下之意,遂未等他说完,便急忙笑着打断。
“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看清?”捕捉到夭夭闪躲的眼神,南霂关切问道,又见夭夭只默默地垂下眼,不再吱声,他又微微叹道:“已过了三百年,该放下了,子容永远都回不来,你又何苦这般折磨自己?”
“霂哥哥....我先回桑林了。”夭夭依旧低着头,眼中的泪水扑簌急下,向南霂哽咽说完,转身跑出了桃林。
“母亲!”正当南霂望着夭夭远去的背影难过时,身后小歌儿突然奶声奶气的唤声将他拉出思绪。
南霂急忙转过身,见竹芷已在小歌儿身边,刚醒来的小歌儿开心地搂上母亲的颈项,竹芷满眼宠爱地将儿子抱下树,又扭头深情地望向他。
“歌儿!”南霂满脸心疼地急步来到竹芷身边,一把将小歌儿从竹芷怀中提出,有些不满地看着怀中的儿子,佯装嗔道:“忘记父亲先前的告诫了?你母亲如今怀着妹妹呢,不许累着你母亲,也不许伤了你妹妹!”
“父亲别凶我,我只是想要母亲抱一抱。”小歌儿随即满脸委屈地看向竹芷,低声嘟囔道。
“歌儿乖,你父亲在与你玩闹呢。”竹芷轻抚着儿子嫩滑的脸蛋,柔声笑道,又转眼瞪向南霂,娇嗔道:“别吓坏孩子!”
“好歌儿,是父亲错了,不该凶你。”南霂笑着在儿子脸上亲了亲,温柔说完,又对着竹芷的额间一吻。
“我也要亲母亲!”小歌儿见状,也嘟起小嘴向竹芷凑去。
“不许!”南霂一掌将儿子的小脸别到另一边,又低头迅速在竹芷柔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竹芷无奈地笑了笑,随之也扑进了南霂怀中,亲昵地在已有些恼气的儿子脸上吻了吻。
月下,海边的林中,夭夭灌空了一壶酒后,哭着将手中一个丑陋不堪的木雕放入脚下已挖好的深坑中。这是她当初送与子容的木雕礼物,在他死后,竹芷交回给她。
“霂哥哥说的没错,你不会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半醉半醒的夭夭对着木雕怔怔说道,半晌后,才缓缓捧起沙土掩到木雕身上,伴着她一滴滴的泪水填埋在深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在密林中的初遇,他执剑怒向她;在燕山云庄,她向未酒醒的他泼了一脸冷水,看着他勃然大怒,她竟还开心地笑起;与他一道跌入雪谷中,他们相互偎依;她送木雕时他故作嫌弃的神情以及他向她赠送贝饰时的羞涩.......
“夭夭?”天大亮后,倚靠在树边沉睡的夭夭突然被唤醒。
“白翯哥哥,你怎知我在这里?”夭夭睁开眼,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白翯,惊问道,脚下的深坑已被她填平。
“堂堂的掌执大人在这林中哭了一夜,南妖界早传开了。”白翯看着夭夭脸上依稀残留的泪痕与那双红肿的桃眼,又心疼又难过,但表面只是柔声笑道。
“又让他们看笑话了。”夭夭一听,随即双手捂脸,苦恼地嘀咕道。
“好了,回去罢!”白翯宠溺地轻揉着她的脑袋,继续笑道。
“哎呀,脚麻了.....”夭夭在白翯的搀扶下站起了身,但顿觉得双脚发麻。
“我背你。”白翯随即温柔地半蹲在夭夭面前,说道。
夭夭开心地跳到他后背上。
新阳已越过了海岸线,正缓缓升起,夭夭趴在白翯的背上,静静地望着海面的晨光发呆。白翯踩在细柔的沙滩上,沉默不语,但时常转眼关注着地面上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