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夜色,万物幽静,赤云谷依旧如同白昼,一个诺大的岩洞内,几株迷榖花悬挂于壁上,将洞内照得通亮,一丈之高的木架立近于洞墙,满架的简策被摆放得整齐有秩。师徒三人,围着漆红案桌,坐于用莞茎编制而成的席垫之上,东野冥与子容席侧旁的火炉泛着微小焰火,上面架着三足陶盆,陶盆里深褐色的苦荼热气冉冉,而芷儿身旁却立了一盆散发着寒气的冰石。
“对了师父,那万灵杖该怎么处置?”子容一面将苦荼舀到瓦盌中分别递给师父和芷儿,一面好奇地问道。
“明日,子容你随我去趟青丘山,将那万灵杖物归原主。”东野冥若有所思地言道。
“青丘山?师父,我们怎么找青丘山啊?虽听闻它也是这南边的一座山,可却极为神秘,至今都无人清楚它的具体方位。”子容惊奇又失落地看着东野冥说道。
“以前我们找不到。”东野冥从容地拿起万灵杖,胸有成竹地笑道:“可有了它,哪还需要我们去找?”
“恩,万灵杖乃青丘圣物,想必青丘此刻也定在四处寻找,所以只要他们感应到了万灵杖的灵力,不必去寻青丘山,他们自会现身。”芷儿早已领悟到了师父的言中之意,便也缓缓开口道。
“还是芷儿聪明。”东野冥欣慰地看向芷儿,继续说道:“芷儿,为师有一件任务要交与你。”
“师父请讲?”芷儿看向东野冥,淡淡问道。
“听闻洞庭湖附近有一鬼魅女,乃是奸淫之人的梦魇所化,时常攻击独身出行的人,已有众多青年男女被她所害,因她不属于妖界,所以青丘不会插手,只能由我们赤云谷去解决了,为师希望你前往将她除去。”东野冥饮下一口苦荼,轻声说道。
“好,我明日一早便去。”芷儿点点头道。
“恩,虽不是厉害妖物,但此鬼魅女狡诈得很,你一人在外,多加小心。”东野冥因知道,做伏妖巫师,芷儿比子容强得多,所以自然也就放心让她去,况且这也是对她的一种历练,毕竟在他百年之后,他们终究要去独自面对。
“师父,既然不是厉害的妖物,就让我去吧,芷儿她可从未独身在外过。”子容不放心芷儿独自出行,随即忧心地看向东野冥说道。
“芷儿去我还放心,你去我才不放心呢。”东野冥眼眸扫了子容一眼,嘀咕道。
“我....”师父的话,子容无力反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伏妖之术的造诣确实不如芷儿。
“别担心,我会护好自己。”芷儿对着子容淡笑道。
“恩,那你万事小心。”子容虽有些沮丧,但片刻后也烟消云散,朝芷儿关心说道。
“唉呀,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要是你们师娘还在世,不知有多欢喜。”东野冥突然感慨地看着眼前两位爱徒,不禁想起十六年前告别师兄洵崖之后,在燕山脚下的雪地里捡到尚在襁褓中却身患怪病的竹芷以及在这南野与爱妻绵芸相识的情景:那时她是个正义凛然的越女,正舞着一把短剑在竹林外与四个恶汉搏斗,身后还带了个三岁孩童,便是眼前的子容。本以为能与爱妻相伴到老,却不料五年前,绵芸竟因病而逝,如此想着想着,东野冥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
“师父,别难过了,师娘可不希望看到师父您难过。”看到师父有些眼泪噙噙,竹芷开口安慰道。
“是啊师父,师娘虽然去世五年了,但她长眠于这巨峰之顶,可一直在陪着我们呢。何况师娘是何等的豪情女侠,瞧您现在这般哭哭啼啼地,她定要生气了!”子容握着东野冥的手,调皮笑道。
“哼,臭小子,我哪里哭哭啼啼地?”东野冥双眼一横,眼中的泪水早已消失,只静定自若地笑了笑,连子容与竹芷都惊讶于师父这收放自如的本事。
“对了师父,很少听您提及北方燕山云庄的那位洵崖师伯,趁着时日还早,跟我们说说吧?”片刻后,子容再次为东野冥添了苦荼,突然好奇地问起来。
“你们这位师伯呀.....我也有十六年未曾见他了,不知他现今过得怎么样。”东野冥长叹了一口气,继而笑着说道:“我们从小就被师父,也就是你们师祖收留在狂山学伏妖之术,虽然师兄比我年长五岁,但我们感情好得犹如你们这般,亲如手足。师兄学成后拜别师父,便在燕山之上建庄收徒,后来我下了狂山后,因暂无去处,便前往燕山寻找师兄。师兄虽是伏妖的巫师,但才华卓然,聪颖睿智,对诸国之间的局势也较关心,还结识了出入朝堂的相国和士大夫们。我后来明白了他的野心,知道我们终究道不同啊,再者我不喜云庄的约束,礼仪又太过繁琐,也就有了离去的打算。”
“师父,那师伯厉害吗?是您厉害还是师伯厉害?”子容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道。
“自然是你师伯厉害,他独自建起的燕山云庄可是能压制住整个北妖界呢!不过你师父也不差。”拿自己与师兄比,东野冥当然是有自知之明的。
“师父自然不差,在这南妖界不也是赫赫有名?”子容立马接过话,自豪地大声说道。
“哈哈哈....行了,早些去歇息罢,明日还得早起呢。”东野冥开心地瞧着这两个爱徒,乐呵呵地笑道。
“那师父您也早些歇息。”子容和竹芷随即起身,关切说完便双双退出了岩洞。
随着日光自东边升起,辽广的荒原上,草木安静地享受着日光沐浴。巨峰南面的岩壁突然一声轰响,开出了一道石门,石门内缓缓走出东野冥师徒三人。
“师父,子容,我先走一步。”换了一身淡黄素衣的竹芷更加清新照人,但脸色依旧清冷。
“这日光你可要小心啊,尽量往林中走。”东野冥皱眉望向东方,现下虽只是仲春之际,但他依然甚为担忧地向竹芷说道。芷儿从小喜寒惧热的怪病曾经让他一度为之苦恼,早前在这南方,也寻了不少巫医都无结果,无论天寒热暑,她的周身都须保持如冰雪般的寒凉,故每年的热暑之季,几乎是芷儿的劫难,只能闭关于赤云谷底下的地窖中。
“师父您放心吧,我都替她备好了。”这时子容手中早已撑起一把竹叶簦,递到竹芷面前。
“多谢子容!”芷儿浅笑着接过簦把,一旁的东野冥随即捊着长须笑看着簦下的两人心道:“幸亏芷儿还有个好哥哥,自从绵芸走了之后,子容确实比之前更加懂事了。”
“师父,您发什么呆啊?芷儿都走远了。”耳边子容的声音打断了出神的东野冥,待到他回神过来向北望去,确实只看得到竹芷远远的身影。
“哦.....哦,那我们也南下罢。”
“南下直走吗?走多远?”
“一直走就是,我如何知道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