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鲁。
一队人马隐蔽在高处的战垒后,身穿黑风战甲肩有赤色暗纹,神色肃杀却镇定,尽管下面几百米远的低地上,黑压压端着枪炮的敌军人数是他们的十倍之多。
他和桑虞都没料到扎鲁的这次伏击,但他却猜到了是谁干的。
呵,杰森这老狐狸,为了除掉他眼里禁区营这颗眼中钉还真舍得下本,买通扎鲁的维和军,把他们引来,他一死,桑虞无疑损失一臂。
又一轮进攻停止了,骆寒喘息有些不易觉察的粗重,只有被他牢牢护在怀里的纤瘦人儿真切的感觉到了。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
温热的液体染红了他整片后背,却因为黑色的战服并不显眼。
耳边震耳的枪炮声渐渐弱了,许卿卿环抱住身前的人,双手按在他后背流血不止的伤口上。
是刚才他跑出阵地救她时受的伤吗?
这是他们第二次相遇,也是他第二次救她了。
她从骆寒怀里抬起头看见他略显苍白的侧脸,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休克的,可她的药箱……丢在了刚才他救她的地方。
“你们带医疗物资了吗?你的伤口必须马上处理。”
细柔的嗓音从怀中传出,几乎要淹没在狼藉的烽烟里。
许卿卿没得到回应,掌心的温热一股股溢出来,她焦急的咬咬唇,打算从他怀里溜出去冒险找回她的药箱。
可她没能成功,头顶不停有子弹飞驰而过,那只手臂钢铁一样紧实。她听到他喊了一个名字。
“江显!”
很快有个人靠了过来,那人身上带着她熟悉的味道,是淡淡的药香,原来他带了医生。
江显把机枪放一旁,取出一瓶液体和纱布,示意她可以松手了,她小心配合着掀起骆寒后背的衣服,江显动作十分利落。
伤口很深狰狞骇人,可他却像皮肉不长在他身上一样一声不吭,只是紧盯着远处敌营的一举一动。
药是江显自制的,紧急消毒止血很有效,许卿卿眼看着一瓶药水冲过伤口,出血量明显少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小虞那边怎么样?”
江显缠着纱布手下不停:“尚好,增援在来的路上。”
闻言,许卿卿看到骆寒肩头似是松了松。
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增援,但是看样子,对方大部分的兵力都布在这了,想来,桑虞那里是可以应对的,她是安全的就好。
骆寒眯眼盯着前方的阵地。
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几轮进攻十分有章法,却只是在一步步缩小包围圈并不急着要他们性命,看来他们的主家是想要活的。
活捉他们,目的……
想到这里,骆寒皱了眉。
可笑,骆寒可以战死,但决不做人质。也决不允许任何威胁桑虞的存在,即便是他自己。
“江显,带几个人侧面突围把她带出去,我掩护你们。”
江显面色凝重几分。
他们这次出来带的人不多只有三百余人,而方才他草草一估,对方人数将近三千人,是他们的十倍之多,此次遭了埋伏敌我人数悬殊,虽说有骆寒掩护突围不成问题,但是这样一来本就不多的胜算几近于无。
“我不走!”许卿卿急道,“你们人本来就少,他们走了你会死的!”
骆寒冷峻一张脸不理睬她,示意江显执行命令。
“你不用管我,我是医生,不会拖你们的后腿,我可以帮你们照料伤员。”
“不需要,你留在这只会碍手碍脚。”
他寒气森森的眸子看的许卿卿心下一凉,她无从反驳。
是啊,的确不需要,看得出那个叫江显的人医术很好,而且身手很好不会拖后腿。可她除了一身医术,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
许卿卿知道,这里形势对他们很不利,他让她离开是不想她无辜陪他们死在这里。
她看着面前浑身冷厉的人,她见过他两次,救了她两次,第一次是在维卡纳多的边境小城,第二次是在扎鲁,每一次都是在这种境遇里,她甚至来不及问他的名字。
她在前线从医多年,深知战场上,不会有人幸运到次次化险为夷。许卿卿忽然有些难过,又掺杂着浓浓的无力感。
她眨眨酸涩的眼。
“好,我走。”
如果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
密集的枪声响起,又一轮进攻开始了,敌人的包围圈在不断缩小。江显躲着飞来的子弹,护着她往火力小的侧围跑去。
她费力的扭过头,嘶喊的声音淹没在炮火声声里。
枪火流星中,骆寒架着枪弹无虚发,他听见有人朝他喊。
让他一定活下去!
————
侧围被江显他们撕开了口子,江显几人一走,骆寒他们显得有些吃力了,敌方也趁势全力发起进攻。
500米、300米、200米……
包围圈范围越来越小,他们已经僵持了太久,不断有人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尚在战斗的身上也全都挂了伤,失血和体力的巨大消耗让他们濒临极限。
可他们在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瞬间杀红了眼。
骆寒冲在所有人最前面,扛着最重的伤拼死保全。
这儿的每一个人都是桑虞亲手带出来的亲卫,是桑虞的兵,也是她的全部希冀和最后的寄托。
他把他们带出来,就得好好的还给她。
他下令让所有人躲进掩体战垒,这些人要的是他,没必要让身后一个个年轻的面孔为他陪葬。
杀红了眼的年轻人哪个会从,他们不肯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准星瞄准敌人的心脏,脚下不停朝骆寒的方向靠去。
骆寒紧皱着眉,在子弹射出的空隙怒喊。
“分散火力!”
分开,才有活命的机会,谁活着都好,替他安慰安慰他的小姑娘。
可是这一次却没人执行他的命令,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逐渐朝他靠拢过来,背靠着背把骆寒围在中间,血肉之躯筑起高台,这群年轻的战士要拼尽性命把唯一活命的机会给他!
骆寒在保护圈里端着枪,余光里不断有鲜活的生命倒下,他牙关紧咬,死抿的双唇里渗出血来。
世人都说炮火绵延神秘血腥的西南境是现世的阿鼻,那最是残暴泯性的恶鬼都在那片禁区里,组成了那支名为赤字军的队伍。
可这一天,骆寒在十倍敌军的战场上被这些世人口中的恶鬼层层围起,没有看见恶鬼的獠牙,恶鬼却把后背交给了他。
用胸膛为他筑起战垒,用鲜血为他拼来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