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卢雨回到家,程江离还没有回来。
她先到厨房准备晚餐。她切了一些番茄和生菜,做了一个简单的蔬菜沙拉。刚才下班的路上她买了两块牛排,准备等他回家了煎一下就可以开饭。
她趁机先去洗了个澡,吹干了头发。但他还没回家。太阳已经快落下去了,留下天边的余晖渐渐淡去。她坐在阳台的躺椅上吹着清凉的风,看着远方的树木越来越不清晰......眼前的景色太美,令人沉醉,她想到那句著名的古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知道她‘约’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才会到来?
她想了想,如果是不因为做了咨询,或许她真的会想要当一个作家或者当一个诗人,过最恣意潇洒的人生,而不是像现在朝九晚五一眼望得到尽头的日子。但是一切怎么从来都不像小时候预期的那样?她一不小心就和童年的梦想背道而驰了。她永远也过不上那种想象中的超然出世的生活,只能过这种勾心斗角奋力逆流而上的人生......她说不上来是后悔还是别的什么。如果说后悔,那么从出国开始她就该后悔,但是她却一点儿也不后悔自己选的这条路,因为这在条路上她遇到了江离。因为有了他,所以很多的遗憾,都能被弥补......
她觉得,自从她拥有了回到十七岁的能力后,她就更加珍惜现在的江离。从前她甚至觉得林航才是最好的最难忘的,但是回到过去一看,原来他也不过尔尔,一切只是自己大脑中的想象和美化而已;而江离,如此真实地存在着,在她的真实的生活里,一路陪伴她,帮助她,照顾她。她越发觉得该跟过去说再见了。只是,她该回去,必须回去。她最心痛的是那个十七岁的自己,付出了那么多最终遍体凌伤的女孩,她希望能去将她也从这样的宿命中解脱出来。
“在想什么呢?”程江离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吓了她一跳。
“哎呀!你怎么回家都没点声音呢!”她轻拍着胸口说。
他走过来摸摸她的头,“是你看得太出神了。我从停车到上楼,这么大的动静你都没注意。”
她注意到他今天穿的裤子上有很多灰尘,应该是拍摄的时候弄上的,她有点心疼地问:“你今天很累吧?”
“没事。”他摇摇头,“我回来晚了,你还没吃饭吧!”
“你快去洗个澡吧!我现在下去煎牛排。”她起身把他推进浴室。
“不要我帮忙吗?”他还不肯动。
“不要,都准备好了,你一会儿下来就能吃了。快把脏衣服脱了,我顺道拿去洗。”她催促着他。
他笑了笑,把弄脏的衣裤脱给她。卢雨就拿着脏衣服下楼去了。
她把衣服一件一件放进洗衣机,一边放一边检查口袋里有没有忘拿出来的物品。
突然,她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一支口红。她打开看了一眼,是一种很粉嫩的颜色,她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她把口红放在一边,继续整理完衣服,然后去煎牛排。
从丈夫的口袋里掏出口红,这很难不让人多想。不过他一向对她很忠诚,她准备待会儿他下来之后随口问问他,应该也没什么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发了一会呆,一直到牛肉发出吱吱的声音她才慌慌张张地装盘。一不小心,她的手背碰到铁锅的边缘,烫得她“啊!”的一声叫出来。
程江离正好下楼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了过来,按着她的手腕,打开水龙头冲,“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以后再也不准做牛排了!”
她的手在凉水里渐渐觉得好多了,“好啦,我就是不小心的,不是故意的!”
他完全不理会她的解释,直径从门口的药箱拿来烫伤喷雾给她小心地喷好,“都烫红了。”他一边用嘴吹一边说。
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自己大概是庸人自扰吧!但她还是忍不住问:“江离,你口袋里怎么有一只口红呀?”
“什么口红?不是你的吗?”程江离还在看她的手,波澜不惊地回答。
确实卢雨常常有让江离帮她拿口红的习惯,可是这支真的不是她的。“不是我的,所以我才问的啊!”
“哦!口红!”他这时才回过神来,“是今天拍摄的时候用过的道具,找一个同事借的,可能忘了还她。”
“你们拍摄还需要这个啊?”她还想追问。
他突然抬起头,两只手放在她的肩上,看着她的眼睛说:“你不会是因为这个才心不在焉把手烫了吧?”
“我......我没有心不在焉。”卢雨的眼神在躲闪。
“小雨,我只爱你一个人。”他始终直视她的眼睛,表情很严肃。
“知道啦,我就只是随便问问。明天你记得拿去还给人家。”卢雨从他手中挣脱,“牛排都快凉了,我们吃饭吧!”
“好吧,别乱想了哦!”他用警告的语气说。
卢雨在餐桌前坐下,她也觉得自己真的很爱乱想,从过去到现在,或者说是十年来都没有什么变化。
江离把牛排和沙拉都摆在桌上,一边吃一边说:“其实今天是想拍一个从镜子里反射出风景的场景,想在镜子上做一些比较有趣的记号。正好有一个同事就借了支口红。”他还是跟她解释了一番。
“江离,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的。你今天工作也挺累的......”卢雨内心已经有些愧疚了。
“或许对别人,我不会解释的。”他顿了一下,用很深沉的语气说:“但我还是不得不在意你的想法。我不想你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想来想去弄伤自己,就像刚才那样。”
“知道啦,我以后会注意的!”她想对他撒个娇,就这样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他还是笑了笑,说:“不过我也没想到,我老婆竟然也是醋坛子呢!”
“好啦,你不要取笑我了,我以后再也不问你了,什么也不问你了。”卢雨翻着白眼说。
“其实不要紧,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直接问我,不用憋在心里的。我永远都有耐心跟你解释。”程江离总是这样,说情话的技术超凡脱俗。突然的一句就能让卢雨脸红心跳小鹿乱撞。
她沉迷于他的坚定的表情,却忍不住像个小女孩一样问他:“老公?你说再过个五年十年的,你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耐心啊?”
“你放心,再过三十年我都还会这么有耐心。等到你头发白了,牙都掉光了,我也有耐心一口一口喂你吃饭。”他似笑非笑地着看着她。
“好啦,别说那么可怕的事了!要是牙都没了就不能吃牛排了。”她撅着嘴:“我才不要。”
......
就这样,这个晚上,卢雨从焦虑到放下心来,最终又度过了一个无比美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