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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五月二日,海与天的分界处

程江离说:“那我一会儿到了就给他们打电话!”

“老公你最好啦!”卢雨开心地凑过去亲了他的右脸。

“嘿嘿!小心点,开车呢!”程江离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美术馆的停车场,程江离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喂!Eric,有件事想找你帮忙!”......“可以。”

挂掉电话,程江离一脸得意地笑着,伸出右手搂着卢雨的肩膀说:“办好啦,该怎么感谢你老公!”

卢雨还来不及考虑感谢的事情,就急着问:“那可以去参观吗?”

“明天下午就可以!”

“哇!老公你真是帮了我个大忙!等项目做完我给你买新相机!”卢雨忍不住捏他的脸。

“啊?就这样啊!”程江离假装不满。

“那你还要什么吗?”

“唉......不要什么,这样就挺好的!”江离说着开门下了车。

卢雨也下了车,挽着他的手臂,一起往美术馆大门走,“到底要什么啊!”

“老婆”,江离轻轻凑到她耳边说,“我就想要你以后对我能够像对你的项目那么上心,就好了。”

卢雨身体突然就僵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她说这种话。所以,他是为了她的工作在吃醋吗?卢雨的人生目标从来不是做什么事业上的女强人,她只想好好地做好份内的事情,每一次的工作项目都尽心尽力去完成,并没有太多的野心。但是江离连这么一点小小的事业心都不能成全她吗?

“哈哈,别发呆了!我开玩笑的。”江离突然大笑着说。

但是卢雨还是半信半疑地问:“江离,你是希望我做全职太太吗?”

“好啦,你这个小脑袋就别瞎想了,”江离摸了摸卢雨的头说:“只要你开心就好!如果你的工作能让你开心,你就尽管去工作;但是如果你觉得工作让你很累,你可以回家,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卢雨的心结还是没有完全解开。但是程江离已经去买门票了。

验好票,他们走进展厅。这是卢雨第一次来这家美术馆,里面的环境非常特别——所有的墙面和地面都是黑色的,室内显得很暗。一幅幅黑白灰色的作品挂在墙上,被一束束光线照亮。整个展厅显得肃穆又宁静悠然。人不算太多,四周非常安静,卢雨和程江离也不再聊天,而是各自欣赏作品。

这次展览的作品都是《海景》的系列。卢雨坐在大厅中间的长椅上,翻了翻刚从展厅门口工作人员发的展览介绍,上面简单地介绍了拍摄手法:这些照片都是将焦点设置在无限远,然后用长时间曝光法进行拍摄的......这些名词对卢雨来说太陌生,她只能大概理解一下。接着她又看到一段话:没有快门装置的人类的眼睛,必定只能适应长时间曝光。从落地后第一次睁开双眼的那刻起,到临终躺在床头阖眼的那刻为止,人类的曝光时间,就只有这么一次。——杉本博司《直到长出青苔》

这位摄影师简直有诗人一般的天赋。她觉得如果按照他的说法,能反复回到过去的自己,是不是就宛如拥有了多次曝光的快门呢?潜意识里,她对现在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的,所以即使有回到过去的能力,她也不愿意再改变什么。那么这样拥有重复快门的人生,到底对她有什么意义呢?她面对着眼前这一幅幅灰色的天空与海,还有目光所能到达的海与天最远处的清晰分界线,陷入沉思......

“你很喜欢这张作品吗?”程江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身后轻轻地问她。

卢雨回头朝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看这些作品时候,内心可以得到平静。”

“我也这么觉得,”程江离坐到她身边,看着面前这张照片,缓缓地说:“其实有时候,看到这样的作品,我会怀疑自己的天赋。”

卢雨有些错愕地看着江离,她一直觉得他是自信到光芒四射的,从没见过他这样怀疑自我的时刻。她想要安慰他,但是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其实,我也想创作出这样的作品。”程江离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走了。

“你去哪儿?”卢雨小声问。

“再看看!”程江离头也不回。

卢雨觉得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看到他失落的样子吧。她也起身开始一幅幅地观赏。虽然面前的每张作品都是以海洋和天空为主题的,但是仔细看每一张都是不同的,不仅是颜色上和细节上的不同,连给人的感觉也都是不同的。卢雨觉得自己的情绪也沉浸在宛如延绵起伏的山峦之间,时而登高远望,时而曲径通幽,但是唯一不变的是心中的平静淡然。

他们差不多的时间结束了参观,一起走出展厅。

此时程江离的情绪明显没刚才那么敏感脆弱了。他笑着说:“小雨,你还是第一次看展览这么认真呢!”

“是吗?”卢雨有些心不在焉。

江离坏坏地笑着说:“是啊!之前好几次展览你都坐在一旁打哈欠!”

卢雨白了他一眼,“哪有的事,肯定是那天没睡好!”

“对了小雨,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卢雨想了想,说:“我想吃海鲜!好歹是周六,应该好好放松放松,吃顿麻烦的!”

“那我们去海边的海鲜餐厅吧!”

“棒!”

他们开车来到Santa Monica的海边餐厅,点了烤龙虾,生蚝拼盘,还有海鲜意面......

菜的品相都不错,一上桌,卢雨就真的觉得饿了,来不及跟江离多聊天,就专注地大口吃起来。终于觉得有点饱了,才抬起头来看风景。

程江离看着不远处的沙滩说:“小雨,你知道杉本博司为什么喜欢拍海吗?”

卢雨想了想说:“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刚从我看到展厅里有一句话——‘今人看到的一切是否与史前人类看到的一样?’所以他应该是觉得海洋的景色是自古不变的吧!”

程江离点了点头:“说得好!”

“但我其实觉得这也不是完全说得通,我觉得海洋也是会变化的,要不怎么会有‘沧海桑田’这个词呢?要是我的话,我就拍月亮,月亮才是古人今人看到得都一样呢!”卢雨一边用钳子钳虾的夹子一边说:“不过,我也不是不喜欢他的作品,他的作品还是很感动我的,很有哲学的意味......”

“哈哈,”江离笑着打断了她,从她手上接过虾帮她弄,“其实我觉得我家小仙女更适合当艺术大师!”

卢雨觉得他又在瞎恭维她,也开玩笑地说:“要是我当了摄影师,恐怕你就没饭吃了!”

“试试看呗!”江离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

卢雨转念一想,说:“可惜我只会说不会拍啊!我的水平也就勉强能找到快门的程度吧!”

“会说就好!”江离把龙虾肉剔出来放进卢雨盘子里,“你不是一直想当作家吗?我觉得你可以的!”

“别开玩笑了,我每天还要上班呢,哪有时间当什么作家!”卢雨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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